張浩在出租屋裡昏睡了一天一夜,才仿佛把在黑廠裡耗儘的精氣神慢慢補回來些。醒來後,他依舊心有餘悸,但看到林磊和林母,眼神裡總算有了光亮。
“磊子,這次要不是你……”張浩吃著林母做的熱湯麵,眼圈又紅了。
“兄弟之間,不說這個。”林磊打斷他,語氣沉穩,“你先安心在這養著,把傷養好。其他的,交給我。”
“趙天宇那個王八蛋!”張浩咬牙切齒,“還有那個黑心中介!媽的,彆讓老子再碰到他們!”
林磊沒有說話,但眼神裡的寒意讓張浩都下意識地縮了一下。他知道,林磊這次是真的動怒了。
安頓好張浩,林磊再次出門。他沒有直接去找趙天宇或者中介算賬,那太低級,也太危險。對方既然能把手伸到深圳的黑廠,說明在底層社會有著盤根錯節的關係網。硬碰硬,吃虧的很可能還是自己。
他要用的,是《弈心術》裡的手段——借力打力,攻其必救。
他再次去了那個破舊的網吧。這一次,他的目標明確——查找所有關於“星光電子廠”及其關聯中介的負麵信息,以及……趙天宇家的近況。
關於黑廠和中介的投訴帖在本地論壇其實不少,但大多石沉大海,或被刪帖。林磊將這些碎片化的信息一一收集、截圖、存檔。
接著,他搜索趙天宇家的信息。趙建國倒台後,他家的情況一落千丈。之前巴結他們家的親戚朋友都躲得遠遠的,趙天宇的母親似乎一病不起,家裡僅剩的一點積蓄也快耗光了。趙天宇本人更是成了過街老鼠,在學校待不下去,整天在社會上混,據說欠了不少賭債。
困獸猶鬥,所以才更加瘋狂地報複張浩,想撈點錢或者純粹泄憤。
林磊看著屏幕上的信息,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很好。弱點很明顯。
他注冊了幾個新的郵箱賬號,開始行動。
第一步,他將收集到的關於“星光電子廠”和那家中介的罪證包括張浩的遭遇,隱去了姓名),精心編寫成一份詳細的舉報材料,分彆發送給了市勞動監察大隊、公安局經偵支隊、以及幾家本地有影響力的報社和電視台的爆料郵箱。他刻意模仿受害工人家屬的口吻,字字血淚,證據確鑿。
第二步,他找到了趙天宇常混的幾個地下賭場的模糊信息從論壇的邊角料裡拚湊出來的),然後用匿名電話向轄區派出所舉報了聚眾賭博和放高利貸的情況。舉報內容詳細到時間段和大致人數。
第三步,也是最狠的一步。他查到趙天宇母親正在住院的醫院和病房號,然後模仿高利貸催債人員的口吻,給醫院的護士站打了個匿名電話,語氣凶惡地“提醒”:“告訴趙家那個病癆鬼,她兒子欠的錢再不還,下次來的就不是電話了!讓她準備後事吧!”
做完這一切,他清空了瀏覽器曆史,離開了網吧。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張浩的傷漸漸好轉,但情緒依舊有些低落。林磊沒有告訴他自己的行動,隻是每天出去忙他的營銷業務,同時密切關注著各方麵的動靜。
最先起波瀾的是趙天宇那邊。據張浩通過清江的朋友打聽來的消息,趙天宇母親接到醫院護士轉達的“催債電話”後,當時就氣得病情加重,搶救了一次。趙天宇像瘋了一樣到處找打聽是誰打的電話,和賭場的人發生了衝突,據說被打得不輕。緊接著,他常去的那個賭場就被警察端了,他因為參與賭博又被拘了進去,雪上加霜。
張浩說起這些時,一臉幸災樂禍:“活該!報應!”
林磊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繼續翻看手裡的報紙。
終於,在幾天後的本地晚報第二版,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登出了一則短訊:
【我市勞動、公安部門聯合執法,查處一非法用工黑窩點】
近日,根據群眾舉報,市勞動監察支隊聯合公安局經偵分局,對位於羅湖區xx工業區的“星光電子廠”進行突擊檢查。現場查獲該廠存在非法拘禁、強迫勞動、使用童工等嚴重違法行為,成功解救被困務工人員xx名。工廠負責人劉某及數名打手已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案件正在進一步審理中。同時,為該廠輸送勞工的“誠信中介”也被立案調查……
報道篇幅不長,但意義重大。這顆釘子,被拔掉了。
張浩看到報紙時,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太好了!媽的!終於遭報應了!磊子,你看!”
“嗯,看到了。”林磊放下報紙,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釋然。借刀殺人,效果不錯。
然而,就在他以為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可以專心發展業務時,一個更大的浪頭,卻因為他之前投出的那些舉報信,悄然湧動起來。
這天,他正在和一個客戶談事情,bp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是一個陌生的深圳號碼,連續呼叫了無數次。
他接了客戶的電話回過去。
“喂?是林磊先生嗎?”一個急切而陌生的男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