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戶區的空氣像是浸透了劣質煙草和潮濕黴斑的抹布,沉甸甸地壓在肺葉上。李建國的家在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窄巷儘頭,低矮的門楣幾乎要碰到方朝陽的額頭。門沒鎖,虛掩著,裡麵透出一股更加濃烈的、混合著廉價消毒水、久病臥床的酸腐氣,以及那股如同腐爛甜菜根般的邪符咒力。
方朝陽在門前站定,沒有立刻進去。靈覺如同精細的探針,先一步刺入那片昏暗。
屋內比他想象的更逼仄。唯一的窗戶被舊報紙糊住,光線艱難地擠進來,勾勒出屋內簡陋的輪廓——一張木板床,一個瘸腿的桌子,堆在牆角的雜物。床上,一個形銷骨立的女人蜷縮著,蓋著看不出顏色的薄被,氣息微弱得如同遊絲。那股汙濁的咒力源頭,正牢牢纏繞在她心口的位置,像一條汲取生命的毒蛇。
而在床底陰影最深處,他“看”到了彆的東西。
不是邪靈,不是妖物。而是一個更加隱蔽、更加陰損的布置——幾塊按照特定方位擺放的、染著暗褐色汙血的骨頭像是貓或老鼠的),骨頭中間,埋著一小塊棱角分明、閃爍著微弱金屬光澤的黑色碎片。那碎片不過指甲蓋大小,卻散發著一股與那邪符同源,但更加精純、更加冰冷的能量波動,如同一個微型的……信號增強器?或者說,誘餌?
果然是個局。
這不止是借命。布下這邪符和床底陣法的人,目的恐怕是利用李建國妻子瀕死時散發的強烈生命波動和怨念,結合那黑色碎片的能量,吸引更強大的“東西”過來,或者……定位某個特定的目標。
而自己這個身負太平道傳承、剛與“概念錨點”硬碰過、還帶著“卻邪”劍的人,無疑是一個散發著誘人香味的“大餐”。
方朝陽眼神冰冷。他看了一眼身旁緊張得幾乎要窒息的李建國,低聲道:“在外麵等著,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進來。”
李建國張了張嘴,看著方朝陽那平靜卻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終隻是用力點了點頭,瑟縮著退到了巷子口。
方朝陽推門而入。
吱呀——
老舊的木門發出刺耳的呻吟。屋內渾濁的空氣撲麵而來,那病氣與咒力如同有生命的觸手,試圖纏繞上來,卻被方朝陽周身自然流轉的、內斂的雷罡無聲震散。
他徑直走到床前,目光落在女人心口那無形的咒力毒蛇上。沒有去動它,而是先看向了床底。
就在他目光落下的刹那——
嗡!
床底那黑色碎片猛地一亮!一股尖銳、冰冷、帶著強烈掠奪意味的能量脈衝,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瞬間以小屋為中心,向著四麵八方擴散開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
嗚——!
棚戶區上空,原本還算晴朗的黃昏天色,驟然陰沉下來!一股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壓如同烏雲蓋頂,迅速籠罩了這片區域!風聲變得淒厲,卷起地上的塵土和垃圾,打著旋兒。
來了!反應這麼快?!
方朝陽瞳孔微縮。這絕不是被臨時吸引來的遊魂野鬼,而是早就潛伏在附近、一直在等待信號的“獵手”!
他沒有絲毫猶豫,右手並指如劍,指尖金紫色雷光一閃而逝,快如閃電般點向床底那黑色碎片!必須先毀掉這個信號源!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將觸及碎片的瞬間——
“咯咯咯……”
一陣空洞、扭曲、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的女子笑聲,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伴隨著笑聲,他周圍的景象猛地一晃!狹窄的棚屋仿佛在無限拉長、扭曲,牆壁上浮現出無數隻慘白的、沒有瞳孔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腳下的地麵變得粘稠,如同血沼,伸出無數隻漆黑的手臂,抓向他的腳踝!
精神攻擊!幻術!
而且強度極高,遠超尋常鬼物!是那個被吸引來的“東西”在乾擾他!
“哼!魑魅魍魎,也敢惑我?!”
方朝陽冷哼一聲,丹田處金色雷紋猛然加速旋轉!一股浩然剛正的雷意自靈魂深處爆發,如同烈日融雪,瞬間將侵入識海的幻象和笑聲衝擊得支離破碎!
現實回歸,他指尖雷光不停,狠狠點在那黑色碎片之上!
劈啪!
刺耳的電弧炸響!那黑色碎片劇烈震顫,表麵冒出絲絲黑煙,光芒急速黯淡!但就在它即將徹底碎裂的前一瞬,碎片核心猛地射出一道極其凝練的暗紅色光束,如同擁有生命般,不是射向方朝陽,而是拐了個彎,倏地鑽入了床上那垂死女人的眉心!
“呃啊——!”
原本氣息奄奄的女人猛地睜大了眼睛,瞳孔瞬間被暗紅色充斥!她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嘯,乾瘦的身體如同提線木偶般猛地從床上彈起,十指指甲變得烏黑尖長,帶著一股被強行激發的、混合著自身殘存生機與邪符咒力的汙濁能量,朝著近在咫尺的方朝陽的麵門狠狠抓來!
她被控製了!成了那碎片背後存在的臨時傀儡!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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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朝陽麵沉如水。他不能傷及這個無辜的女人,至少不能直接下重手。他左手閃電般探出,五指間金紫色電蛇跳躍,精準地扣向女人抓來的手腕,試圖以雷罡強行逼出她體內的異種能量並製住她。
但就在他左手即將觸碰到女人的瞬間——
呼!
棚屋那糊著報紙的窗戶猛地炸開!一道模糊的、如同由粘稠陰影構成的瘦長人影,帶著一股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鬼魅般撲了進來!它的目標,赫然是方朝陽背後帆布包裡的——“卻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