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往生堂內燈火通明,與窗外老街的寂靜形成對比。
方朝陽沒有立刻休息,他讓驚魂未定的趙司機先回家,明日清晨再來彙合。趙司機千恩萬謝地走了,背影在路燈下拉得忽長忽短,透著一股劫後餘生的虛脫。
堂內隻剩下方朝陽和黃虎。
“老板,這木頭疙瘩真有那麼邪乎?”黃虎湊到桌前,瞪著那塊黑色木塊,又想伸手去摸,被方朝陽用眼神製止。
“穢氣深重,已近乎成‘煞’。”方淩霄語氣凝重,“尋常陰魂怨氣,多針對靈體精神,而這穢物所散發的汙濁之氣,卻能直接侵蝕肉身生機,敗壞氣血。趙司機麵色青白,印堂發黑,正是氣血被汙、陽氣衰微之兆。”
他拿起那木塊,指尖隔空一寸寸拂過,靈覺如同最精密的探針,仔細感知著其上每一縷氣息的流轉。“而且,這穢氣……過於‘純粹’了。”
“純粹?”黃虎不解,“臭就是臭,還分純粹不純粹?”
“自然形成的穢氣,如同沼澤淤泥,駁雜混亂。而此物所染,更像是被某種力量刻意提純、凝聚過的陰穢,帶著一種……指向性。”方朝陽放下木塊,目光銳利,“像是專門用來汙染什麼,或者……滋養什麼。”
他走到牆邊,打開一個不起眼的舊木櫃,裡麵分門彆類放著各種材料。他取出一小包用油紙包裹的赤紅色粉末——至陽的雄雞冠血粉,又拿了一小撮金燦燦的赤金砂。回到桌邊,他小心翼翼地將少量血粉和金砂撒在黑色木塊周圍。
嗤——
微不可聞的輕響,血粉和金砂接觸木塊周圍無形的穢氣場,立刻冒出幾縷極其細微的、帶著腥臭味的黑煙,隨即消散。而木塊本身,毫無變化。
“果然,”方淩霄眉頭緊鎖,“陽剛之物隻能暫時驅散其外圍氣息,卻無法傷及其根本。這穢物的‘根’,紮得很深,很可能與那片亂葬崗的地脈穢源相連。”
他又取出那枚“賒刀人”龜甲,將其輕輕放在木塊旁邊。龜甲上的紋路在燈光下似乎流轉了一下,散發出一股沉凝厚重的氣息,那黑色木塊周圍令人不適的陰寒感,頓時被驅散了不少,像是汙濁的泥水遇到了堅硬的岩石,無法侵蝕。
“嘿,這烏龜殼子好使!”黃虎咧嘴笑道。
“龜甲蘊含大地真意,能鎮守一方,隔絕外邪。但這隻是權宜之計,治標不治本。”方朝陽收起龜甲,“源頭不除,這穢氣會不斷滋生,甚至可能通過某種聯係,反哺源頭,讓其越發壯大。”
他看向黃虎:“明天去那亂葬崗,不會輕鬆。你體內的蠱神本源雖被封印,但至陽至剛,對這類汙穢之物有天然克製。不過,切忌莽撞,一切聽我指令。”
黃虎把胸脯拍得砰砰響:“老板放心!你指東,俺絕不往西!你讓俺攆狗,俺絕不抓雞!”
方朝陽看著他這憨樣,無奈地搖了搖頭,心底卻微微一暖。有這個一根筋卻絕對可靠的夥伴在,麵對再詭異的局麵,似乎也多了幾分底氣。
“去準備吧。多備些雄雞血、赤金砂,還有我上次畫的‘淨天地神咒’符籙。另外……”他頓了頓,“把那個新買的,厚一點的膠皮手套帶上。”
“為啥?”黃虎一愣。
“以防萬一,需要你徒手接觸穢物的時候,彆直接沾上。”方朝陽淡淡道。
黃虎恍然大悟,嘿嘿笑著去翻找手套了。
方朝陽則回到桌前,鋪開黃紙,凝神靜氣,提起沾染了朱砂的毛筆。筆走龍蛇,靈光內蘊,一張張符籙在他筆下成型。有用來護身的“金光符”,有驅邪破煞的“五雷符·簡”,更多的是能夠淨化環境、安撫地氣的“淨天地神咒”和“安土地神咒”。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一種獨特的美感和平靜的韻律。每一次落筆,都牽動著體內尚未完全恢複的太平道炁,細微的刺痛感從經脈傳來,但他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知道,明天的探查,很可能不隻是解決一件普通的“臟東西”那麼簡單。“蝕”組織的陰影,如同無形的蛛網,似乎總能在這些陰暗汙穢的角落找到痕跡。那塊黑色木料,會不會是又一個誘餌?或者,是某個更大布局中,不經意露出的一角?
畫完最後一筆,方朝陽放下毛筆,輕輕吹乾符籙上的朱砂。他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夜風帶著涼意湧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