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用刑了嗎?”
“巡捕房能用的幾乎都用了,這人依然嘴硬。”
蜷縮在床頭的人忽然坐了起來,一雙深凹的眼睛,仿佛凹得更深了,人在潮濕陰冷、沒有陽光的陌生環境,會很快迷失時間和空間感覺,出現恐懼,人的體力也會很快喪失掉。
這個人顯然很清醒,清醒得似一根刺,慢條斯理地說:“你就是複興社特務處的戴老板?”
戴老板反問:“你怎麼認為我是戴老板?”
這個人冷冰冰地說:“還用問?從馬紹武對你說話畢恭畢敬的語氣就知道了。”
戴老板不認同:“馬紹武尊重的人很多,對我尊重的人也很多,我可能是唐副處長,或者彆的什麼人。你不能僅僅憑借這樣一點,就肯定一個人。”
“你的樣子是殯儀館裡的化妝師,唬弄鬼的。”這個人笑道:“我不會看錯人的。”
戴老板不語。
“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對手。”
這個人顯然很擅長戲弄人,眼中猥瑣的神態,仿佛要吃人似的:
“有人告訴我,戴老板身材中等壯實,外表粗獷強硬,有軍人的乾練。”
“你出生在浙江江山仙霞嶺二十裡之外的保安鄉。”
“你在家譜上的名字為春風,字子佩。原號芳洲,14歲進入高小,取學名征蘭。”
“後來,你在30歲進入黃埔軍校第六期騎兵科時改了現在的名字。”
黎明挪喻道:“對了,黃埔你並沒有畢業吧?”
戴老板臉上有些掛不住,陪同的幾位乾部更是有些尷尬,因為戴老板一向神秘,有些事情都是他們所不知道的。
馬紹武大聲嗬叱道:“休得胡言!”
這個人眼中閃出一股傲氣,有些氣場是裝不出來的,這種氣質隻有他這樣身份的人才有。
這一刻,戴老板已在心中基本確認這個人就是黎明,他極力壓著內心的不滿,擺擺手:“讓他說下去。”
黎明繼續說:“你從密查組,到複興社,許多不為人知的事,不說也罷。”
他的語氣從嘲諷變為尊重:
“但你也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被蔣親下手諭補授為黃埔六期正式畢業生資格。”
“二次北伐、蔣桂戰爭、中原大戰期間,你收集了大量情報,還舍生策反過唐生智部下的軍隊。”
“你是獵人,你是遊戲規則改變者,你是最危險的龍,也隻有你才配得上讓我看重。”
他加重語氣:“我告訴你這些,就是想告訴你,我對你的了解,也許比你這些部下還多。”
在外界,戴老板一向神秘,連一張相片都沒有,此刻,他已經完全相信了此人的身份,戴老板謹慎地說:“你還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當然有。”黎明兔死狐悲地歎了一下:“但是,我隻能對你一個人說。”
“為什麼?”
“因為多一個人知道,這條情報就沒有價值了。”
“馬站長沒有給你談條件嗎?”
“談了,還許了願,畫了大餅。”黎明笑了:“凡是從畫餅開始的事情,往往都是以卸磨殺驢而劇終。我不會這麼蠢。”
戴老板盯著黎明,仿佛要穿透這個人,他沒有抗拒麵前惡魔冷漠的目光,沉默片刻,不顧馬紹武的阻攔,示意所有人退出去。
眾人離開之後,黎明慢吞吞地一邊捉身上的虱子,一邊慢吞吞地說:“你是不是覺得我一身很臭?”
戴老板強忍惡心,掩鼻點頭。
“你的身體很誠實,回答也很誠實。”
黎明笑了笑,笑容猙獰而恐怖:“從被捕到現在,我沒有洗過一次澡,人人避之而不及,這其實是我的一種自我隱身,誰願意留意一個渾身惡臭的人呢?所以,他們一直沒有發現我的身份。”
“你在這裡滿意嗎?”
“我對這裡很滿意。這裡的食物很好。一切都很好。我知道,如果我上吊自殺,也不是你們的錯。”
他環顧四周,不以為然地說:“這間屋子上吊的人不少吧?”
“是的。有的是自己上吊的,有的是我們把他吊上去的。”
“你打算把我怎麼辦?”
“這要看你有表現。”
“我其實一直在等你。”
“等我?”
“是的。就是等你。有些秘密就像棉大衣,在夏天用除了少數捂冰棍用基本就是無用還會捂出一身痱子,但是在冬天就有用處了。”
黎明沉默片刻,終於說:“昔日前秦王猛麻布短衣,捫虱而言,今日我也投桃報李,給你一份極重要的情報。”
戴老板表情凝重:“請說。”
黎明向戴老板透露了一個讓他心驚膽跳的情報:
在複興社總部核心部門有一名中共的臥底,他隻知道這個人的代號叫:鯨落。
一鯨落,萬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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