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0五、瑞蚨祥
兩人忽然變得有些拘束。
他們已經錯過了太多。兩人內心激蕩,卻一時不曉得該說什麼。
彭北秋卻感覺不真實,他忽然想起了來的目的:“夫人有什麼吩咐,需要我去置辦的?”
“今天本來是先見見麵的。”劉琴婷遞給他一張采購清單:“下次你來的時候,把這些東西帶來。”
“好。夫人什麼時候要?”
“也不太急,都是些日常用品。”
“夫人還有其他事嗎?”
“暫時沒有了。”
彭北秋起身告辭。女傭正好端茶進來。劉琴婷說:“把茶喝了再走吧。”
“我有公務在身,不宜久留。”他說的是實話。
劉琴婷欲言又止,利用轉頭的機會,輕輕擦了一下眼角,回過頭來忽然笑了,笑容燦爛的麵孔一時如綻放的花朵,讓彭北秋看得一陣心神蕩漾,不由癡了。
她說:“看到你,很高興。”
“我亦如此。”
“我們會再見麵的。”她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一臉虔誠地說:“感謝上帝讓我們再相見。”
“你信基督?”
“是的。”她說:“我相信上帝,這一切都是上帝最好的安排。”
她沒有再挽留,親自送他出門。
後來,彭北秋懷著複雜的心情問唐副處長,是怎麼娶到二姨太的?唐副處長陷入了回憶:
中原大戰期間,他以戰地記者身份為掩護收集情報,跑遍了大半個中國。一天深夜,他在皖南一個小鎮的飯鋪和夥計攀談,夥計說鎮上沒旅館,樓上有一個房間,隻能和彆人搭鋪,李也隻能答應下來。房中有兩張床,右邊那張床,住著中年婦人,帶著一位少女……
他走得很疲乏,吃了晚飯便睡了。
哪知到了半夜,那婦人一定要她女兒睡到他的床上。那少女一聲不響,真的睡到他的身邊來了。也就糊裡糊塗成其好事了。
後來,他才知道她們欠了飯店六塊大洋,身邊又沒一文錢,隻好聽夥計的安排,走這麼一條路了……
第二天早晨,他便替她倆付了房錢,叫了一輛獨輪車,送她倆上路,還送了十塊大洋。
她倆就那麼謝了又謝,把他看作是恩人似的。臨彆時,那婦人暗中塞給他一方手帕。他偷偷地看了,原來是猩紅血跡的白手帕,他當然明白是什麼了。
在戰時,道德是放了假的。
後來,他在上海又偶然遇到這位少女,經打聽,才知道這位叫劉琴婷的少女是來上海投親的,他帶上重金前去說媒,就這樣娶了她。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彭北秋有點傷感,也許,這就是命運。
“我很早就認識二姨太,我認識她的時候,比處長還早。”後來,彭北秋對一個人說。
“你們是同鄉嘛,這有什麼奇怪的?”
“當然很奇怪,因為我認識的那位二姨太,十六歲的時候,難產死了,就埋在村後的山上。”
“當真?”這個人的眼神一下變了,從悠然自得變得不可思議。
“當然,我怎麼敢胡言?她是一個苦命的女人。”彭北秋說:“墳上的最後一鍬土,還是我親自撬的。”他歎了一口氣:“一個多年前的死人,怎麼就成了唐副處長的二姨太了?”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
這個人陷入了沉思。
“唐副處長說,遇到她的時候,還是處女。可我認識的她,是難產死的,怎麼會是處女?”彭北秋說:“她墳上的草都快有一尺高了吧。”
“她有雙胞胎嗎?”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