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總部會議
馬紹武心情很愉快,愉快的簡直想大聲叫出來。唐副處長找他談話,談話中已經暗示,他將留任上海,成為第一任區長。
唐副處長在這件事情上,是支持他的。他又是老板那條線的人,老板沒有理由不支持他。他將很多人選在心中過了一遍,沒有幾個人符合條件,符合條件的人中,也沒有幾個人比他更優秀,更適合。
隻有一個人,彭北秋。
但彭北秋在這件事情上沒有意願,也沒有去爭取,沒有上下活動,他似乎很滿意現在的位置。
但是,馬紹武不能大意,在沒有正式出任命文件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他給毛主任送了一份厚禮,這些年,他利用誣陷商戶通共,獲利頗豐。
他的條件很簡單、很直接,就是先給彭北秋使使絆子、打打預防針。
毛主任做這種事情最拿手了。
馬紹武一早就接到了通知,去總部開會,時間定在下午五點。是由機要室的張紅通知的,要求中層以上乾部參加。
他問了一下開會的內容,張紅說,她不知道,是彭主任接了老板的電話之後,要她通知的,並且要求通知到的人,非特殊情況,並由老板批準,否則,不能請假。
上海到南京,火車可以當天來回,汽車要慢很多。馬紹武和唐副處長、李隊長分彆坐兩輛車,趕往金陵。
到了總部之後,馬紹武明顯感覺氣氛很緊張,很詭異,連平時愛開玩笑的毛主任都一臉嚴肅。
總部還有幾名軍人在老板辦公室進進出出。唐副處長去了戴老板辦公室,兩人閉門密談了很久。
下午五點,會議準時開始,會前,交出了佩槍。
除了總部各科、室、隊的負責人,漢口站站長夏澤、天津站站長陳泊林、廣州站站長肖華等人,或乘火車,或坐飛機,都趕來了。
由於東北站、平綏站、香港站等潛伏的特殊性,這些站及一些沒有公開活動的組織,從來沒有派人參加過公開的會議,經唐副處長提議,彭北秋以機要室和東北站的雙重身份參會,他坐的位置安排在馬紹武旁邊。
彭北秋麵前,放著一盆仙人掌。
眾人整冠納履,或著軍裝,或穿中山裝,儀表嚴整,兼朱重紫,會議由唐副處長主持,首先麵對會議室正中上方的總理和委座像,背誦總理遺囑:
餘致力國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國之自由平等。積四十年之經驗,深知欲達到此目的,必須喚起民眾,及聯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奮鬥。革命尚未成功,凡我同誌,務須依照餘所著《建國方略》、《建國大綱》、《三民主義》及《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繼續努力,以求貫徹。最近主張開國民會議及廢除不平等條約,尤須於最短期間,促其實現。是所至囑。
想到“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彭北秋有些恍惚、悲傷,之後,背誦戴老板親自寫的家規:“秉承領袖意旨,體念領袖苦心”“需要即是真理,行動即是理論”“今日事,今日畢”“團體即家庭,同誌如手足”。
聲音整齊劃一,響徹會場。
馬紹武注意到,彭北秋由於過去長期在外,背誦總理遺囑沒有問題,背誦戴老板的家規,卻不那麼流暢了。
複興社是戴老板一手創辦的,他視為自己的家,他就是家長,因此,複興社辦的刊物取名《家風》。既然是家長,他的言行就是大家庭所必須遵守的準則,所以他在訓練處成立編撰科,專門搜集、記錄他的一言一行,在編撰科主辦的《家風》、《清白》上刊載。
這兩種刊物是每人的必讀刊物。這些口號不僅在刊物上反複刊登,也長期懸掛於大禮堂裡,以提醒特工們服從家長,維護大家庭。
--這一點對戴老板很重要。
--這是彭北秋在官場的弱點,他來總部的時間太短。
--沒有人沒有弱點。
“下麵。”唐副處長大聲說:“請處長訓示。”
眾人熱烈鼓掌。等掌聲漸漸停下來,濃眉大眼的戴老板威嚴地環顧四周:“我先宣布一件事。”
所有聲音靜下來,他方沉痛地說:“張炎科長在執行一次特殊任務中,於昨晚犧牲了。”
眾人嘩然。
由於情報工作的特殊性,卻沒有人敢問原因,戴老板也沒有解釋:“張炎是複興社的好榜樣,經毛主任提議,為他申報烈士。我們要以他為楷模,秉承領袖意旨,精忠報國。”
毛主任帶頭鼓掌,眾人跟著一齊鼓掌,喪事變成了喜事。
彭北秋看著肥頭大耳的毛主任,暗中歎了一口氣,很多光鮮亮麗的背後,根本沒有那麼光彩,隻有齷齪,隻有交易。
但他也隻能裝傻,不能說出來,因為一旦曝光,他會受牽連。
那頓晚餐,就是鴻門宴。
戴老板說:“昨天發生了一件大事。”
他停頓了一下,這是他說話的技巧,等所有人都集中注意力,屏息聽他說下一句話的時候,他方說了重點:“黎明變節,投靠了調查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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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已經聽聞了風聲,均正襟危坐,目不斜視,見狀,唐副處長主動接口:“黎明的事,我有責任,是我讓他留在上海參加清共的。”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黎明在上海的事,我是知道的,我們是通了氣的,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戴老板擺擺手說:“下麵,請彭主任談一談具體情況。”
彭北秋站起身,開始說:“昨天是周末,我來到了總部,收到了兩封密電。今天一早我已經呈交給了兩位處長,並向兩位處長作了彙報。”
他看了看幾位站長:“其中一封是漢口站站長夏澤發的,站長們都知道,複興社內部有一種絕密的電文,隻有老板和各位站長才有密碼,作為單線聯係。據可靠情報,昨天中共發生異動,說明情報泄露。”
他看了一眼情報科科長劉馥宅,劉馥宅陰沉著臉,麵無表情。
他繼續說:“另一封密電證實了這一點。”他沒有解釋:“我也作過東北站站長,有過這種密碼本,所以,我也有嫌疑。”
他說:“我說的有過,是我曾經有,但我現在沒有。我接到回總部的命令,不可能將密碼本帶在身上,路途遙遠,萬一落入日本人,或者中共手中,那麻煩就大了。整個東北站唯一的、由站長使用的密碼本,要麼銷毀,要麼移交。”
“我接到的指令是移交。”
他淡淡地說:“東北站是淪陷區,站長和處長一直都是單線聯係,下一任接替我的人,我都不知道是誰,也沒有見過,我隻是按照指令,將密碼本放在一個指定的地方,一個老虎窗外的第六片瓦片下麵。”
他平靜地看向戴老板:“這一切,隻有處長才能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