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見天還沒亮,公雞的叫聲卻是很明亮。我忽然覺得自己的喉嚨不知卡了什麼東西在裡麵。緊接著就昏睡了過去。後頸的皮膚泛起細密的戰栗,像有雙眼睛正透過雨幕,從監控鏡頭的另一端死死盯著他後頸炸開的發旋。林夏的笑意凝固在嘴角,她看見少年瞳孔裡倒映的自己突然扭曲——不是因為雨水,而是遠處高樓上,某個黑洞洞的窗口閃過的反光。
“是……望遠鏡?”她的聲音被風撕成碎片。我猛地拽著她蹲進空調外機陰影,鐵鏽味混著黴斑氣息鑽進鼻腔。上方傳來布料摩擦的輕響,像有人正趴在天台邊緣,用擦鏡布反複擦拭鏡片。他數著自己劇烈的心跳,第三十七下時,聽見頭頂傳來硬幣滾落的脆響。
那枚刻著“1”的硬幣正沿著瓦片縫隙滑行,在天台上拖出細長的銀線。陳念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枚硬幣本該在林夏手裡,此刻卻出現在他們頭頂。更詭異的是,幣麵撞擊瓦片的節奏,竟與遠處教堂的鐘聲同步,咚、咚、咚,像某種倒計時。
“你的硬幣……”林夏的嘴唇幾乎貼到他耳垂,溫熱的呼吸卻讓他渾身發冷,“剛才還在我口袋裡。”話音未落,硬幣突然加速墜落,在離他們鼻尖三寸處砸進積水,濺起的泥點裡混著幾根灰白發絲。我渾身血液凝固——那發絲的長度和卷曲度,分明屬於三年前就該火化的“上一任1號”。
巷口的警戒線不知何時被拉開,藍白條紋在風裡飄成慘白的舌頭。林夏突然指著他身後,瞳孔劇烈收縮:“你看……”空調外機的鏽跡上,不知何時多出道新鮮的血指印,蜿蜒著指向胡同深處的鐵門。鐵門本應掛著生鏽的鐵鎖,此刻卻虛掩著,門縫裡漏出淡綠色的光,像某種生物在黑暗裡睜開的眼。
我摸向腰間——藏在皮帶扣裡的刀片不知何時不翼而飛。更詭異的是,林夏校服上的紅繩正在自行解扣,繩結鬆開的瞬間,她鎖骨下的青色胎記突然滲出黑血,在雨水中暈成蝌蚪狀的紋路。那些紋路竟順著皮膚蠕動,逐漸拚成三個歪斜的小字:“來找我”。
“彆動。”我按住她發抖的肩膀,自己卻聽見牙齒打顫的聲音。鐵門後傳來水滴聲,不是雨水,是某種粘稠液體砸在水泥地上的悶響。他數到第七滴時,門縫裡緩緩伸出隻手,皮膚青白如長期浸泡在福爾馬林裡,無名指上戴著枚銀戒——和他在廢棄站台撿到的那枚,刻著相同的藤蔓花紋。
林夏突然劇烈抽搐,紅繩徹底斷開,硬幣從她口袋裡彈出,直直滾向鐵門。我眼睜睜看著硬幣穿過虛掩的門縫,卻沒有發出落地聲,反而像掉進了深不可測的洞穴,回響越來越悶,最後變成某種生物吞咽時的咕嘟聲。
鐵門後的綠光驟然亮起,他看見門內牆壁上貼滿泛黃的剪報,最中央是張合影——十七歲的自己站在中間,左右兩邊是笑容燦爛的男女,而那兩人的臉,此刻正浮現在鐵門後那隻手上,皮膚下的血管如蚯蚓般蠕動。
“哥哥,”鐵門裡傳來黏膩的呼喚,是記憶裡妹妹的聲音,卻混著鐵鏽與腐肉的氣息,“你答應過要帶我回家的……”林夏的胎記已變成深紫色,那些蝌蚪狀紋路正順著她脖頸向上攀爬,即將鑽進她張開的嘴。
我猛地撕下襯衫布條,卻在觸碰她皮膚的瞬間觸電般縮回手——她的體溫低得驚人,像從停屍房偷跑出來的屍體。
遠處的警笛聲突然變成尖銳的蜂鳴,我抬頭一看,看見所有監控攝像頭的紅光都在瘋狂閃爍,像無數隻充血的眼球。林夏的瞳孔裡映出他身後的景象——胡同儘頭的磚牆正在滲出黑水,牆麵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硬幣凹痕,每道凹痕裡都嵌著半枚帶血的指甲。
硬幣在鐵門後發出最後一聲悶響。陳念聽見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聾,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他在鐵軌旁撿到的不僅是枚硬幣,還有張沾著雨珠的紙條,上麵用血寫著:“當你看見自己的倒影在硬幣上流淚時,遊戲才真正開始。”
此刻,林夏掌心裡的硬幣正在滲出淡紅色液體,幣麵上的“1”字漸漸模糊,變成個扭曲的哭臉。鐵門後的綠光中,有個身影正拖著滴著黑水的長裙緩緩靠近,裙擺掃過地麵時,露出半隻腐爛的腳——腳踝上係著的,正是我當年親手給妹妹戴上的紅繩。
我的後背重重抵在潮濕的磚牆上,指甲摳進牆縫裡才能止住顫抖。鐵門後的腳步聲突然消失,隻剩下規律的滴答聲——是從林夏胎記裡滲出的黑血,正沿著她下顎滴在硬幣上。哭臉幣麵突然泛起漣漪,像攤開的死水,倒映出他身後磚牆的變化:那些硬幣凹痕裡的指甲正在生長,變成蒼白的指尖,正從牆內往外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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