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心臟的跳動頻率越來越快,竟與我耳中逐漸清晰的陽間嬰兒啼哭重合。肉瘤表麵的食堂窗口開始滲出熒光綠的血液,那些啃食我肝臟的孩子突然抱頭尖叫,他們體內鑽出的不是嬰魂,而是閃著微光的螢火蟲——那是被囚禁多年的純淨靈魂。
“媽媽......這是什麼?”孩子的聲音第一次充滿恐懼,肉瘤上的眼睛紛紛轉向那顆綠色心臟。我想起灰西裝男人說過的陰司判詞:“血親反噬,可破永劫”——原來這顆心臟正是由曆代司機對孩子的愛凝聚而成,此刻因我對母親的悔恨與對孩子的憐憫而蘇醒。
綠色血液滴在我的傷口上,肝臟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生。我扯斷捆住我的觸手,觸手化作黑色煙霧,露出煙霧中密密麻麻的鎖鏈——每條鎖鏈都刻著調度員的詛咒咒語。當綠色心臟的光芒照到鎖鏈時,咒語紛紛剝落,化作蝴蝶飛向幼兒園外的黎明。
“不可能!你們的愛本就是詛咒的燃料!”調度員的鬼魂從孩子體內衝出,她的身體被綠色光芒灼燒,露出底下由怨念組成的黑霧,“當年我丈夫為了救我而死,陰司卻要我們永墮輪回,隻有用親情的執念才能維持這輛車......”她的聲音逐漸微弱,“你們以為打破循環是解脫?陽間的人會因為思念亡者發瘋,陰間的魂會因為無人供奉消散......”
但她的嘶吼被嬰兒的啼哭淹沒。我抱起孩子,他正在迅速縮小,恢複成正常嬰兒的模樣,齒輪油化作羊水滴落,露出他眉心尚未完全消退的胎記——此刻隻是淡淡的紅斑,像朵即將綻放的花。幼兒園的建築開始崩塌,棺材滑梯、臍帶秋千紛紛化作光點,露出外麵真正的晨光。
“媽媽,我聽見了......”孩子睜開眼睛,瞳孔裡不再是車票的旋轉,而是真實的藍天白雲,“有好多人在哭,又在笑......”他指向地平線,那裡浮現出陽間的城市輪廓,醫院的樓頂站著真正的姐姐,她正對著我們揮手,手中舉著的不是引魂幡,而是急救擔架。
公交車的殘骸在晨光中分解成無數螢火蟲,每隻螢火蟲都帶著一位司機的記憶。我看見灰西裝男人坐在螢火蟲上對我微笑,他終於擺脫了寄存手環的束縛,手腕上重新長出健康的皮膚;穿紅嫁衣的室友牽著新郎的手飛向星空,他們的婚紗和禮服化作蝴蝶;而調度員的鬼魂在消散前,終於露出了釋然的表情,她輕聲說:“原來...愛真的能超越詛咒...”
懷中的孩子突然啼哭,這是他出生以來第一次發出真實的聲音。哭聲中,幼兒園的廢墟上長出了綠色的藤蔓,藤蔓纏繞著公交車的殘骸,開出了白色的花朵,每朵花的中心都有一張車票,隻是票麵上的“永劫”二字已被換成“新生”。
醫院的急救車趕到時,醫護人員看著懷中的孩子驚歎:“真是奇跡,這個月齡的早產兒居然這麼健康。”而我知道,那些在黑暗中陪伴我們的乘客,此刻正化作天上的星星,守護著這輛終於停靠在“希望站”的末班車。
母親的手突然從人群中伸出,她的眼中不再有車票的陰影,而是充滿了悔恨與愛意。我將孩子遞給她,她顫抖著親吻孩子的額頭,孩子眉心的紅斑突然變成了一顆小小的痣,形狀像極了公交車的車窗——那是我們與過去唯一的聯結。
車載電視的碎片中,我看見最後一則新聞:“神秘7路公交離奇消失,所有失蹤乘客均被尋獲,警方正在調查事件背後的科學解釋”。畫麵中,乘客們與家人相擁而泣,他們的眼中不再有麻木,而是重燃了對生活的渴望。而在畫麵的角落,一個穿灰西裝的男人對著鏡頭比出“再見”的手勢,隨後消失在人群中。
當急救車駛離時,我望向後視鏡,看見幼兒園的廢墟上立起了一塊新的墓碑,上麵沒有名字,隻有一行小字:“此處長眠著所有被誤解的愛與思念”。墓碑周圍,螢火蟲正在編織新的公交線路圖,這次的路線不再是閉環,而是通向四麵八方的光明大道。
孩子在我懷中安靜地睡著,他的嘴角揚起小小的弧度,仿佛在夢中遇見了某個溫暖的存在。我知道,詛咒已經打破,但記憶永遠不會消失——那些在黑暗中掙紮的日夜,那些用愛與恨編織的循環,都將成為我們生命中最深刻的印記。
幾年過後,孩子的診室總在深夜傳來細碎的車輪聲。
我擦拭著螢火蟲公交模型,玻璃罩上突然浮現血手印——那是屬於穿紅嫁衣室友的掌紋。模型內的熒光翅膀開始重組,不再是公交車形狀,而是棺木輪廓,棺蓋縫隙中滲出齒輪油,在桌麵畫出“2315”的數字。
“媽,又做噩夢了?”孩子推門進來,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開靈紙。他的瞳孔在夜光下泛著幽綠,與當年那顆希望之心如出一轍。牆上的時鐘指向2300,診室的落地窗映出空無一人的街道,卻有車燈倒影緩緩劃過,那是輛沒有車輪的7路公交,車窗裡閃過穿壽衣的乘客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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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個患者很奇怪。”孩子打開記錄儀,裡麵傳出嬰兒啼哭與公交車報站的混音,“她總說看見亡夫坐在末班車上,手裡抱著他們夭折的孩子......”記錄儀突然雪花亂閃,畫麵切到監控視角:診室角落的陰影裡,站著個穿灰西裝的男人,他正在調整領帶,勒痕處滲出的不是血,而是熒光綠的心臟黏液。
我注意到患者登記表上的名字:陳雨安——與當年穿紅肚兜的小安同音。她的預約時間是2315,症狀欄寫著:“能看見陰間的公交車,司機是亡夫,乘客是未出世的孩子”。登記表背麵用開靈紙寫著:“第50位乘客已就位,陰陽專線重啟倒計時”。
診室的消毒水味突然變成線香混福爾馬林的氣息。孩子的白大褂下露出半截脊椎骨,那是當年公交車方向盤的零件。他打開冰櫃取鎮定劑,我瞥見裡麵凍著的不是藥品,而是用紅繩捆著的嬰兒骸骨,每具骸骨的腳踝都刻著患者的名字。
“媽,你看這熒光多美。”孩子舉起螢火蟲模型,翅膀突然集體熄滅,隻剩一顆心臟形狀的光點在蠕動,“這是用你的肝血養的,能讓患者看見想見的人......當然,代價是他們的陽壽。”他微笑著湊近,我聞到他呼吸裡的齒輪油味,“小安媽媽的肝,現在還在模型底座裡呢。”
牆上的時鐘跳到2314,診室門自動打開,穿紅嫁衣的室友走進來,這次她穿著壽衣,懷裡抱著個骨灰盒。“醫生,我要預約‘亡夫專線’。”她掀開盒蓋,裡麵不是骨灰,而是公交車的刹車片,“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想和他坐最後一班車......”
孩子接過刹車片,金屬表麵突然浮現血字:“當螢火蟲熄滅時,司機將重啟循環”。他用手術刀割破手指,血滴在刹車片上,瞬間燃起冷焰,照亮了診室天花板——那裡用嬰兒骸骨拚成了7路公交的路線圖,終點站標注著“心理診室”,旁邊畫著正在聽診的骷髏。
陳雨安在此時走進診室,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卻沒有胎動。“醫生,我感覺孩子在陰間等我......”她撩起衣服,肚皮上爬滿公交線路圖,每條路線都通向她未出世孩子的墳墓。孩子拿出聽診器,聽頭是用調度員的牙齒做的,貼在她腹部時,傳出的不是胎心,而是公交車的報站聲:“下一站,墮胎巷,乘客需攜帶悔恨上車”。
熒光模型突然劇烈震動,所有螢火蟲展翅飛向陳雨安,鑽進她的鼻腔。她的眼睛瞬間變成綠色,瞳孔裡映出陰間公交的內部:穿灰西裝的男人正在售票,票根編號001;調度員的鬼魂在駕駛座上微笑,工牌寫著第50任司機;而我的孩子,正坐在最後一排,懷裡抱著個用開靈紙包裹的嬰兒——那嬰兒的臉與他小時候一模一樣。
“媽媽,該啟動新循環了。”孩子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他的身體開始透明,露出裡麵的公交零件,“希望之心不過是陰司的騙局,用來收集更純粹的怨念......你看,這些患者的思念,比當年的乘客更美味。”
陳雨安的肚子“砰”地炸開,飛出的不是嬰兒,而是無數螢火蟲,每隻螢火蟲都銜著患者的記憶碎片。碎片在空中拚成新的公交車,車身上的廣告是:“陰間心理診所,幫您與亡者‘重逢’——隻需支付陽壽與悔恨”。
我衝向模型底座,扯開小安媽媽的肝,裡麵掉出半張陰司契約,甲方是“陰陽公交公司”,乙方是我的孩子,契約內容:“以母愛為引,以悔恨為燃料,重啟第50次循環”。簽約日期是他的生日,而“見證人”欄蓋著的,是我的指紋。
診室的時鐘指向2315,真正的7路末班車穿過落地窗駛入。穿壽衣的乘客們起身迎接,他們的金屬牌編號從001到049,而陳雨安的編號是050。孩子戴上當年的骷髏司機帽,帽徽刺進眉心的瞬間,所有螢火蟲化作他的眼睛,每隻眼睛都在重複播放患者的死亡瞬間。
“媽媽,這次的路線會經過你的墳墓哦。”他轉動方向盤,車輪是用患者的頭骨做的,“放心,我會給你留個靠窗的位置,能看見自己的墓碑——上麵會刻著:‘此處長眠著最美味的燃料’。”
車窗外,陽間的街道正在崩塌,露出底下的陰間黃泉路。我看見母親的墳墓前擺著螢火蟲公交模型,底座刻著:“司機媽媽永垂不朽”。而模型裡的熒光心臟,此刻正發出絕望的脈動,與我胸腔裡的心跳形成詭異的共振。
車載廣播響起孩子的聲音,混著患者的哭喊聲:“乘客您好,新循環已啟動,本次旅程沒有終點。請係好安全帶——那是用你親人的腸子做的,絕對安全可靠。”
我低頭,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坐在車上,胸前的金屬牌亮起,編號000,旁邊寫著:“始祖燃料,循環核心”。而車外的診室裡,我的肉身正躺在診床上,嘴角掛著熒光綠的微笑,仿佛在見證這場永無止境的詛咒,終於迎來了最完美的重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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