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蘇眠盯著電腦屏幕上的項目計劃書,視網膜被藍光刺得發疼。鍵盤右側的機械表滴答作響,指針即將指向三點——這是她連續第七天加班到淩晨,而工位隔板上貼著的"築夢科技新人培訓手冊"第17條赫然寫著:"淩晨三點前離開公司,當月績效清零。"
玻璃門外傳來拖遝的腳步聲。蘇眠抬頭,看見穿米色工裝的清潔工王姨正用拖把擦拭走廊,拖把頭滴下的水漬在地麵彙成扭曲的人形。她剛要移開視線,卻發現水漬裡倒映的不是王姨的背影,而是個穿職業裝的女人,脖子以不自然的角度扭轉,嘴角咧到耳根。
"小蘇還沒走啊?"王姨突然轉身,布滿皺紋的臉在廊燈下泛著青灰,"記得回宿舍彆坐電梯,三樓的電梯按鈕......會自己亮。"
築夢苑員工宿舍在寫字樓後巷,磚紅色外牆爬滿枯萎的爬山虎,牆根處嵌著塊生鏽的銅牌:"1998年建,前身是永鑫紡織廠職工樓。"蘇眠刷開電子門禁,樓道裡的聲控燈忽明忽暗,照亮牆上斑駁的標語:"努力到感動自己,奮鬥到無能為力——致築夢人",但"感動"二字被血紅色塗鴉覆蓋,變成"絞斷"。
她的宿舍是307,門牌號的"7"字傾斜著,像道未愈合的傷口。插入鑰匙時,門鎖發出卡榫斷裂的輕響,門縫裡滲出淡淡黴味,混著若有若無的焚燒塑料味。室友陳露的床簾緊閉,床架傳來規律的"吱呀"聲,像是有人在勻速翻身。
"陳姐還沒睡?"蘇眠輕聲打招呼。
床簾後突然傳來吸氣聲,接著是壓抑的啜泣:"彆靠近309......彆用宿舍的打印機......"聲音戛然而止,床架歸於寂靜。
洗手間傳來水龍頭滴落的聲音,蘇眠走進隔間,發現鏡子裂成蛛網狀,裂縫裡塞著張紙條,用紅筆寫著:"淩晨十二點,去一樓大廳的打卡機旁,找穿藍裙子的女孩。"她指尖剛觸到紙條,鏡中倒影的嘴角突然上揚,露出不屬於她的尖牙。
手機在褲兜震動,工作群彈出消息:"全體新人注意,明早九點前提交"築夢計劃"升級版方案,未達標者移送"培訓部"。"蘇眠歎了口氣,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2359——距離午夜十二點,隻剩一分鐘。
大廳的聲控燈在她下樓時全部熄滅。蘇眠摸著牆前進,指尖突然觸到潮濕的牆麵,低頭看去,牆麵上有新鮮的血手印,五指張開的姿態,像在指著走廊儘頭的打卡機。當她的影子籠罩住打卡機時,機器突然發出蜂鳴,顯示屏上跳出一行亂碼:"第47個築夢人,歡迎來到永鑫紡織廠停屍房。"
"小姐姐,能幫我打個卡嗎?"
甜美的女聲從身後傳來。蘇眠轉身,看見穿寶藍色連衣裙的女孩站在陰影裡,齊劉海遮住眉眼,手裡攥著張泛黃的工牌,上麵寫著"永鑫紡織廠,李梅,1998年7月入職"。女孩抬起手,手腕內側有三道縫合痕跡,像被人生生剜去了什麼。
蘇眠的手機在此時自動鎖屏,鎖屏界麵是她入職當天的照片:築夢苑大廳的落地鏡前,她穿著職業裝微笑,身後本該空無一人的走廊,卻倒映出個穿藍裙子的模糊人影。當她再抬頭,穿藍裙的女孩已經貼近她的肩膀,溫熱的呼吸拂過耳垂:
"用你的工卡刷我的考勤哦,這樣......我就能代替你加班啦。"
打卡機突然發出刺耳的故障音,蘇眠感覺有冰涼的東西纏上手腕,低頭看去,女孩的手指正在變成紡織廠的紗線,紗線末端係著個金屬牌,上麵刻著"永鑫紡織廠第47號事故死者,李梅,1998年8月3日淩晨三點,卷入梳棉機"。
三樓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巨響。蘇眠驚醒般跑回宿舍,發現307的門鎖不知何時被破壞,陳露的床簾大開,床上散落著撕碎的考勤表,每片碎紙上都畫著穿藍裙子的女孩,脖子上纏著紗線。而在陳露的枕邊,躺著半張燒焦的培訓手冊,背麵用縫紉機軋著一行小字:
"淩晨三點在宿舍打印機打印考勤表的人,會被縫紉機吞掉手指——就像1998年的李梅。"
洗手間再次傳來水滴聲,這次混著紗線摩擦的窸窣響。蘇眠鼓起勇氣推開隔間門,發現鏡子的裂縫擴大了,裂縫裡伸出半截纏著紗線的手臂,手腕內側的三道疤痕正在滲血,而在鏡子深處,她看見無數個自己正在加班,每個"自己"的身後,都站著穿藍裙子的女孩。
手機突然震動,是母親發來的微信:"眠眠,你上周視頻時,身後那個穿藍裙子的女孩是誰?她一直在對你笑......"
蘇眠猛地轉頭,宿舍裡空無一人。但當她看向衣櫃的穿衣鏡,發現鏡中自己的肩膀上,正趴著穿藍裙子的女孩,女孩的齊劉海滑向一側,露出下麵腐爛的眼皮——那是張嚴重燒傷的臉,右眼窩空無一物,隻有紗線在裡麵蠕動。
淩晨三點的鐘聲響起時,蘇眠聽見樓下傳來紡織機運轉的轟鳴,而她的工卡突然發燙,卡麵上的"築夢科技"ogo漸漸模糊,變成"永鑫紡織廠"四個血字。衣櫃裡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音,她顫抖著打開櫃門,發現裡麵掛著的不是工裝,而是件沾滿機油的藍裙子,裙子口袋裡掉出張考勤表,日期是1998年8月3日,打卡時間顯示:
淩晨三點零一分,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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