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蘇眠盯著打印機吐出的考勤表，脊背一陣發涼。原本該顯示“正常”的狀態欄，赫然印著“永鑫紡織廠第47號事故關聯者”，而打卡時間下方，用紅墨水洇著行小字：“李梅的遲到，是你替她背的債。”
打印機突然發出齒輪空轉的哢嗒聲。她湊近查看，發現進紙口卡著截泛黃的紙條，邊緣帶著不規則的齒痕，像被某種鋒利的機械撕咬過。當指尖觸到紙條，打印機內部傳來布料撕裂的異響，透明擋板後閃過藍裙一角——正是昨夜那個女孩的裙擺。
“小蘇，你在打印什麼？”
身後傳來主管周明的聲音。蘇眠慌忙轉身，卻看見他的工牌上，姓名欄正在滲出鮮血，“周明”二字漸漸模糊，變成“永鑫紡織廠，張建軍，1998年7月主管”。更詭異的是，他的右手食指纏著紗布，紗布縫隙裡露出金屬光澤，像是裝著根縫紉機的針。
“沒什麼......就是月度考勤。”蘇眠將紙條塞進抽屜，卻發現紙條上的字跡在變化，原本的警告變成了：“三點零一分打印的人，會被縫紉機吞掉第一根手指——對應考勤表上的第一個遲到記錄。”
周明離開後，蘇眠翻開新人培訓手冊，第42頁被人用指甲刻了行小字：“培訓部鐵門的密碼，是1998年紡織廠事故的死亡人數。”她想起王姨的警告，決定去四樓看看——那裡的指示牌寫著“培訓部”，但從未見有人進出，鐵門永遠掛著“設備維修”的牌子。
樓道的聲控燈在四樓徹底失效。蘇眠摸著牆前進，指尖突然觸到凹凸不平的牆麵，湊近手機光照，發現牆麵上刻滿了數字：47、48、49......最新的刻痕是73，旁邊畫著縫紉機圖案，針孔處滲著暗紅液體。當她的影子籠罩住鐵門，電子鎖突然發出蜂鳴，密碼鍵盤亮起：原來所謂的“設備維修”，隻是掩蓋密碼鎖的貼紙。
她輸入“47”，鎖芯發出生鏽的轉動聲。鐵門推開的瞬間，一股混雜著機油和鐵鏽的氣味撲麵而來，昏暗的燈光下，蘇眠看見房間中央擺著台老式梳棉機，滾筒上纏著半截藍裙布料，布料邊緣還連著片帶指甲的皮膚——正是李梅的工牌照片上穿的那條裙子。
梳棉機的滾筒突然開始轉動，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蘇眠後退時撞翻了牆角的紙箱，裡麵掉出幾十份泛黃的考勤表，每份表的“事故記錄”欄都寫著：“卷入梳棉機，右手食指缺失”，而姓名欄，赫然是這三個月來突然“離職”的同事們。
她的工卡在此時發燙，卡麵上的“築夢科技”ogo裂開，露出底層的“永鑫紡織廠”廠徽，而在有效期欄，原本的“長期”變成了“72小時”，數字邊緣泛著血色，像在倒計時。
回到宿舍時，陳露的床位空了。蘇眠在她的枕頭下發現半本日記，最新的一頁寫著：“打印機吞了我的考勤表，吐出來的是1998年的死亡名單，第73個名字是我......”字跡到此為止，頁麵上有明顯的抓痕，像是寫作者突然被什麼拽走。
三樓走廊傳來紡織機運轉的轟鳴。蘇眠打開門，看見原本的瓷磚地麵變成了水泥地，牆麵上掛著“安全生產”的舊標語，而在走廊儘頭，幾個穿藍裙的女工正抱著紗線走過，她們的右手食指都纏著紗布，紗布滲出的血珠滴在地上，彙成“遲到者死”的字樣。
當啷——
隔壁309宿舍傳來重物倒地聲。蘇眠衝過去，發現門虛掩著，房間中央擺著台老式縫紉機，機身上刻著“永鑫紡織廠1998”，針孔處卡著片帶血的考勤表，正是陳露的工號。縫紉機的抽屜裡，整齊碼著47根指骨，每根指骨上都刻著編號和日期，最新的一根刻著“73，2010年8月15日，淩晨三點零一分”。
“小蘇，你在找我嗎？”
陳露的聲音從縫紉機下方傳來。蘇眠低頭，看見她的上半身趴在機器裡，右手小臂被齒輪絞碎，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纏繞的紗線，而她的臉，不知何時變成了李梅的模樣，右眼窩空蕩，紗線從裡麵垂下，末端係著蘇眠的工卡。
“代替我加班吧......”陳露或者說李梅）的嘴角咧開，紗線突然繃緊，將蘇眠的工卡拽進縫紉機，“這樣你的倒計時就會停止......”
工卡被絞碎的瞬間，蘇眠聽見整個樓層的打印機同時啟動，紙張吞吐的聲音像極了縫紉機的運轉。她跑回307，發現自己的考勤表從打印機裡不斷湧出，每張表的打卡時間都是淩晨三點零一分，而狀態欄赫然寫著：“第74號事故關聯者，蘇眠，2010年8月15日，即將卷入梳棉機。”
手機在此時震動，工作群彈出通知：“陳露因績效不達標，移送培訓部。新人蘇眠，接棒陳露的‘永鑫項目’，明早九點前提交可行性報告，否則同步移送。”蘇眠盯著通知，發現發送者的頭像，正是培訓部梳棉機上纏著的藍裙布料。
她的工卡殘片突然發出蜂鳴，卡麵上的血色倒計時變成了“48小時”，而在殘片邊緣，浮現出半行小字：“當倒計時歸零時，你的工牌會變成紡織廠的死亡吊牌，掛在梳棉機上......”
洗手間傳來鏡子碎裂的聲音。蘇眠衝進去，看見鏡中世界的走廊變成了1998年的紡織廠，無數女工在加班，她們的脖子上都掛著考勤吊牌，每個吊牌上的名字，都是這幾年在築夢苑“離職”的員工。而在鏡中深處，穿藍裙的李梅正站在梳棉機旁，向她招手，手腕內側的三道疤痕，正是縫紉機齒輪留下的齒痕。
“蘇眠，你看——”李梅抬起手，掌心躺著蘇眠的工卡，“第74個吊牌已經準備好了，就差你的指紋打卡......”
鏡中梳棉機突然啟動，滾筒飛速旋轉，李梅的身體被吸入機器，隻剩下藍裙的一角和工卡上的血色倒計時。蘇眠猛地轉身，發現現實中的工卡倒計時變成了“24小時”，而宿舍的衣櫃裡，傳來布料撕裂的窸窣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根據她的身形，縫製新的藍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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