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是在張姨的白大褂口袋裡發現那枚銀色手鏈的。
醫務室的紫外線燈在午夜發出茲茲輕響,她盯著金屬鏈上刻著的“c.”——與1998年舊照片裡,站在許晴身後的卷發女生手鏈完全一致。更刺眼的是,櫃台上的搪瓷盆裡泡著七根黑發,發尾結著細小的鏡碴,正是昨夜李雯梳頭時突然掉落的那種。
“上周你說鍋爐房有剁肉聲。”王瑤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紅痕,這個向來寡言的姑娘,此刻瞳孔裡浮動著細碎的光斑,像無數麵小鏡子在折射月光,“剛才我看見張姨往艾草水裡撒的,根本不是乾葉子…是磨成粉的鏡碴。”
藥櫃最深處的鐵皮盒印證了她們的猜想。泛黃的剪報上,“一中女生集體退學”的標題下,七個名字裡排第三的“陳露”,照片右下角隱約可見與張姨相同的耳骨釘。而盒底壓著的診療記錄,落款日期正是許晴死亡前三天,主治醫生欄寫著“蘇敏”——蘇棠的母親。
“我媽當年是她的心理老師…”蘇棠的聲音卡在喉間,診療記錄最後一行用紅筆圈著:【患者稱鏡中有人教唆自殺,拒絕服用鎮定藥物】,而簽名欄下方,畫著個被鏡麵包圍的小人,與宿舍牆麵新出現的黴斑形狀分毫不差。
更致命的證據藏在張姨的筆記本裡。七月十五那頁用紅筆圈了七次,旁邊貼著張字條:【第七批祭品就位,鏡門開啟需集齊七道鏡痕】。字跡下方是排按紅手印的名單,第一個名字“陳羽”下,畫著正在破碎的鏡子,而最後一個“蘇棠”旁邊,紅手印邊緣滲出的墨跡,分明是隻抓著碎鏡的手。
“該喝藥了。”
張姨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時,蘇棠正把筆記本塞進校服口袋。老人今天沒穿白大褂,而是套著件洗舊的藍白校服,領口處繡著模糊的“1998”字樣——和許晴死亡現場照片裡,那些霸淩者穿的款式完全相同。
“這次的艾草水,加了新配方。”張姨端著的搪瓷盆裡,漂浮著七片指甲蓋大小的碎鏡,鏡麵映出扭曲的蘇棠倒影,後頸青斑正在裂變成蛛網狀,“喝下去,就不會再做噩夢了。”
王瑤突然打翻了桌上的酒精瓶。火苗竄起的瞬間,蘇棠看見張姨的影子投在牆上,長發垂落的弧度裡,藏著三道陳舊的刀疤——和許晴日記裡描述的、陳露劃傷她的傷口位置分毫不差。
“你們以為是許晴在詛咒?”張姨突然笑了,笑聲像碎玻璃摩擦,“二十年前我們隻是想開玩笑,往她的鏡子塗了點迷幻藥,誰知道那麵鏡子…是老教學樓拆下來的古鏡,裡麵住著鏡靈。”她擼起袖口,手腕內側爬滿鏡麵裂紋般的疤痕,“許晴被鏡靈拖進去時,我們七個的血滲進了鏡縫,從此每年七月十五,鏡靈就要拿我們的後代去補鏡子。”
陳羽的慘叫從宿舍傳來。
蘇棠衝回303時,看見舍長正對著穿衣鏡抓撓自己的臉,指甲劃過的地方露出下麵銀白色的“皮膚”,像鏡子鍍層般反光。而李雯跪坐在地上,把碎鏡片一片片按進自己的後頸,鮮血滴在地麵,彙成的圖案正是鏡月樓的平麵圖。
“鏡靈要我們變成鏡子的一部分。”林小柔縮在床角,她的長發不知何時變成了純黑色,發梢滴著銀色液體,“剛才我照鏡子,看見自己的眼睛裡有七個倒影,每個都穿著1998年的校服…包括張姨年輕的樣子。”
蘇棠的手機在這時震動,母親發來條被撤回的消息:【彆喝學校的艾草水!1998年那麵古鏡,其實是你外婆留下的——】
信息戛然而止。當她翻開母親的舊相冊,發現夾在中間的畢業照上,鏡月樓的倒影裡多出個穿白裙的身影,而那個身影的手,正搭在年輕版張姨的肩上。
午夜十二點,整棟樓的鏡子同時炸裂。
蘇棠被氣浪掀翻在地,碎鏡片懸停在空中,每片都映著室友們的臉——陳羽的瞳孔變成了鏡麵,李雯的嘴角裂到耳後露出鏡碴,王瑤的身體正在透明化,能看見背後晃動的鏡中世界。最恐怖的是林小柔,她的後頸完全裂開,露出裡麵嵌著的、許晴上吊時的碎鏡殘片。
“蘇棠,你看。”張姨不知何時站在碎鏡中央,她的皮膚正在剝落,露出下麵鏡麵般的軀體,“鏡靈需要七個新容器,而你們剛好帶著當年我們的‘鏡痕’——”她指向蘇棠手腕的紅痕,“你母親沒告訴你吧?當年她試圖阻止我們,結果自己也被鏡靈標記了,所以你才會成為第七個祭品。”
浴室傳來水流倒灌的轟鳴。
蘇棠爬向窗台,看見鏡月樓的外牆正在鏡麵化,每個窗口都映出1998年的場景:七個女生圍著許晴,把塗滿鏡碴的梳子插進她的頭發。而在畫麵中央,許晴突然抬頭,看向窗外的蘇棠,嘴角勾起的弧度,和鏡中倒影裡的張姨一模一樣。
“現在輪到你們了。”林小柔站起身,聲音變成了許晴與張姨的混合體,她舉起片碎鏡,鏡麵裡蘇棠的倒影正被七個模糊人影拖向鏡中,“鏡靈說,隻要完成‘七日鏡祭’,你們就會和我們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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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的指尖突然觸到口袋裡的診療記錄。母親當年在最後一頁畫了個小鏡子,鏡麵上刻著“逆時針旋轉七次”——那是許晴日記裡,唯一沒被血漬覆蓋的線索。
她衝向宿舍中央的穿衣鏡,此時鏡麵已布滿裂痕,卻還保持著完整形狀。當蘇棠按照記憶中許晴日記裡的圖案,逆時針轉動鏡框第七圈時,鏡麵突然發出蜂鳴,裂痕中滲出暗紅色的光,照亮了鏡後隱藏的夾層——
裡麵躺著七件藍白校服,每件衣領處都繡著當年霸淩者的名字,而最底層,是許晴的死亡證明。蘇棠看清死因的瞬間,血液幾乎凝固:
【死亡時間:1998年7月15日2300,真正死因——鏡界侵蝕導致器官鏡麵化】
身後傳來張姨的驚呼。蘇棠轉身,看見老校醫的鏡麵軀體正在崩裂,碎鏡片中飛出七隻螢火蟲般的光點,每隻光點裡都映著1998年那個夜晚:她們把許晴按在鏡前,鏡靈從鏡麵竄出的瞬間,七人的影子被吸入鏡中,永遠困在了鏡界的第一層。
“原來我們才是被詛咒的人…”陳羽的聲音從鏡麵化的喉嚨裡溢出,她的身體正在變成透明的鏡子,能看見鏡中許晴正慢慢走向她,“二十年來我們找的不是祭品,是替死鬼…”
蘇棠的手腕突然劇痛。她看見紅痕正在變成鑰匙形狀,而鏡月樓的鐘樓開始逆時針旋轉,每轉一圈,室友們的鏡麵化就減緩一分。當第七圈完成時,所有碎鏡突然懸浮在空中,拚出許晴當年未寫完的日記:
【鏡靈的弱點是第七道晨光,當七個祭品的血同時滴在古鏡碎片上——】
窗外,地平線泛起第一絲微光。蘇棠抓起桌上的碎鏡,劃破自己的手掌,血液滴在鏡麵的瞬間,所有室友的鏡麵化皮膚開始剝落,張姨的身影也逐漸變回衰老的模樣。
“蘇棠!”
林小柔的驚叫讓她抬頭。鏡中世界的裂縫裡,許晴的身影正被無數鏡手拉扯,她最後看向蘇棠的眼神裡,藏著解脫與哀求。而在鏡界深處,蘇棠看見七個模糊的人影——正是1998年的霸淩者,她們的身體早已鏡麵化,永遠困在了鏡界的循環裡。
晨光穿透鏡月樓的瞬間,所有鏡子恢複如初。蘇棠癱坐在地,看見室友們的手腕紅痕正在消退,而張姨蜷縮在角落,手裡攥著褪色的手鏈,像個普通的老人。
“結束了嗎?”李雯顫抖著問,眼淚滴在地麵,卻沒有映出倒影。
蘇棠搖頭。她撿起母親的診療記錄,翻到最後一頁,終於看清被血漬遮住的字:
【鏡靈的契約一旦開啟,需每二十年用七名“鏡痕者”獻祭。但許晴在鏡界留下了逆轉的方法——讓第七個祭品成為鏡主,吞噬所有鏡靈。】
窗外,鏡月樓的鐘敲了七下。蘇棠看見自己掌心的紅痕變成了鏡麵紋路,而鏡中倒影突然對她笑了,那個笑容裡,有許晴的解脫,也有鏡靈的狡黠。
“還沒結束。”蘇棠輕聲說,抬頭看向驚恐的室友們,“我們隻是從祭品,變成了鏡界的新守門人。”
而在鏡界深處,1998年的七個女生正透過鏡麵凝視著她們,嘴角勾起的弧度,與鏡靈的笑容完全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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