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指尖劃過牛皮紙袋上的焦痕時,窗外的梧桐葉正撲打在生鏽的防盜網上。信封裡裝著半張燒毀的照片,邊緣蜷曲的炭痕間,能看見一個穿藍白校服的男孩蹲在木床前,床底陰影裡伸出半隻沾著泥漬的手。
"陸小羽失蹤前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城南巷37號。"委托人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帶著刻意壓低的顫抖,"那個房間的床......每晚兩點都會響。"
雨滴在老式空調外機上敲出雜亂的節奏。林深盯著照片裡男孩頸間的銀哨——和三年前在搭檔陳野屍體旁發現的一模一樣。他指尖驟然收緊,將照片邊緣捏出褶皺,直到掌心的疤痕傳來刺痛,才想起這是陳野墜樓時,他抓住生鏽護欄留下的印記。
城南巷的石板路在暮色裡泛著青光。37號木門上的銅環缺了半片,林深推門時,門軸發出的吱呀聲像根細針紮進耳道。玄關地板中央鋪著塊褪色的地毯,邊緣卷翹的毛線下,隱約能看見暗紅色的點狀汙漬,呈扇形向四周擴散。
"二樓左手邊是主臥。"房東周老太太的聲音從樓梯拐角傳來,佝僂的身影裹在灰藍色旗袍裡,"租金每月八百,押一付三。"她說話時,右手始終按著腰間的皮質鑰匙串,金屬環相互碰撞,發出細碎的叮當聲。
木樓梯每走一步都在呻吟。主臥的床是老式四柱架,床板由七根鬆木拚接而成,縫隙間卡著幾縷銀白色纖維。林深蹲下身時,聞到床底飄出潮濕的木屑味,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味。手電光束掃過床板底部,突然定格在三道平行的劃痕上——那是指甲用力抓撓留下的凹痕,最深的一道裡,還嵌著半片剝落的肉色角質。
午夜時分,雨聲停了。林深躺在吱呀作響的彈簧床上,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床頭鬨鐘的指針指向159,他剛要翻身,床板突然發出"哢嗒"輕響,像是某根木條被壓彎的聲音。
第二聲異響來自床底中央。這次是更清晰的"叩叩"聲,間隔規律,像有人用指節輕敲木板。林深屏住呼吸,感覺有股涼氣從床底漫上來,順著脊椎爬向後頸。他摸向床頭櫃的手電,光斑剛掃到床沿,叩擊聲突然變成急促的抓撓,木板縫隙裡,滲出幾滴暗紅的液體,在地板上暈開細小的血花。
他猛地掀開床單,床底空無一物,隻有灰塵在光束裡浮沉。但當手電照向床板內側時,林深後頸的汗毛驟然豎立——在他剛才聽見聲響的位置,鬆木紋理間竟刻著一排小字,筆畫極淺,像是用指甲慢慢摳出來的:"小羽彆怕,叔叔帶你找媽媽"。
墨跡未乾。
晨光透過結滿水汽的窗戶,在床板劃痕上鍍了層冷霜。林深蹲在地上,用銀製放大鏡觀察那些小字,鬆木纖維間嵌著的黑色顆粒,經鑒定是打印機碳粉。他忽然想起周老太太腰間的鑰匙串,共有七把不同樣式的鑰匙,其中一把能打開樓下儲物櫃——昨晚他試過,那櫃子裡堆著幾摞舊報紙,最新的一份停在2019年4月,頭版標題是《城南巷再發租客失蹤案警方排查老舊建築》。
"上一個租客住了三天就跑了。"周老太太坐在樓下藤椅上,手裡的檀香扇拍打著大腿,"說夜裡聽見有人哭,趴在床底看見白鞋尖。"她說話時,目光始終盯著林深的左手,那裡戴著枚磨損的銀戒,戒麵刻著扭曲的雙蛇交纏圖案——和陸小羽照片裡床頭的雕花一模一樣。
巷口傳來三輪車的鈴鐺聲。穿白大褂的男人提著醫藥箱走過,看見林深時頓了頓,鏡片後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兩秒:"新租客?這房子濕氣重,睡前最好檢查床底。"他嘴角揚起禮貌的笑,左手腕內側有塊淡青色胎記,形狀像片殘缺的梧桐葉。
"陳醫生住在對門。"周老太太等男人走遠,突然壓低聲音,"十年前陸小羽的事,他當時是法醫。"檀香扇"啪"地合上,遮住半張皺紋密布的臉,"那孩子被發現時,嘴裡塞著浸透朱砂的黃紙,指甲縫裡全是木屑,和你床底的劃痕......"
話沒說完,巷口傳來爭吵聲。穿紅裙的女人正拽著個穿校服的小女孩往巷外走,經過37號時,小女孩突然掙脫母親,跑到木門前蹲下,對著門縫輕聲說:"小羽哥哥,我給你帶了糖。"
紅裙女人臉色煞白,一把抱起孩子:"彆亂說!"她轉身時,林深看見她後頸有塊指甲蓋大小的燙疤,形狀和陸小羽照片裡床底滲出的血跡一模一樣。
午後,林深在巷尾的複印店找到關鍵線索。2015年的舊報紙記載,陸小羽失蹤前三天,曾有租客報警稱床底傳來敲擊聲,警方到場後發現床板被人從內側挖開縫隙,裡麵塞著半張畫滿詭異符號的草稿紙。而更令他心跳加速的,是報紙角落的一行小字:"同期失蹤的還有第三小學學生王浩,其母為城南巷37號前租客。"
回到房間,林深掀開床墊,發現床板第三根木條有撬動痕跡。他剛抽出隨身攜帶的瑞士軍刀,窗外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聲——對門陳醫生的診室,有人砸破窗戶,扔進去個燃燒的玻璃瓶。火光中,林深看見診室牆上掛著的照片:二十年前的城南巷,一群孩子圍在37號門前,其中穿藍白校服的男孩舉著銀哨,頸間掛著和陸小羽同款的吊墜。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救火時,林深在診室廢墟裡撿到半張ct片。圖像顯示,某個成年人的顱骨內側,竟嵌著枚生鏽的鐵釘,位置恰好對應"百會穴"——那是陳野墜樓前,凶手留在他體內的致命傷。
午夜十二點,林深趴在床沿,將微型攝像機伸進床底。顯示屏裡,床板內側的劃痕在紅外光下泛著熒光,那些被碳粉填充的字跡,此刻竟組成一串坐標:北緯26.17,東經119.43——正是城南巷的位置。
攝像機鏡頭掃過床角時,突然拍到個模糊的白色影子。林深渾身肌肉緊繃,看清那是半片torn的校服布料,藍色布料邊緣,繡著褪色的"第三小學"字樣——和陸小羽失蹤時穿的一模一樣。
他忽然想起陳野墜樓前發來的短信:"37號床底有密道,當年的屍檢報告被篡改......"手指撫過褲袋裡的u盤,那是陳野臨死前塞進他手裡的,裡麵存著三段錄音,其中一段是個孩子的抽泣聲:"叔叔說隻要躲在床底,媽媽就會來接我......"
床板再次發出"哢嗒"聲。這次林深沒有掀開床單,而是掏出隨身攜帶的振動頻率檢測儀。儀器指針瘋狂擺動,顯示床底正傳來有規律的震動,頻率與人類心跳完全一致。他深吸口氣,將瑞士軍刀插入床板縫隙,用力撬動第三根木條——
木屑紛飛中,木條下方露出個黑洞,黴味混著腐土氣息撲麵而來。洞口邊緣有新鮮的摩擦痕跡,像是近期被人拓寬過。林深打開頭戴式探照燈,順著洞口望去,隻見一段向下延伸的木質階梯,台階上散落著幾枚銀色哨子,和陸小羽照片裡的一模一樣。
階梯儘頭是扇鐵門,門把手纏著褪色的紅繩,繩結上掛著塊銅牌,刻著"戊巳門"三個篆字。林深剛要觸碰鐵門,身後突然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周老太太正站在門口,手中的鑰匙串滴著水,旗袍下擺沾滿新鮮的泥土。
"你不該來這裡。"她的聲音不再沙啞,反而帶著金屬般的冷硬,"十年前陳法醫改了屍檢報告,說小羽是意外死亡,可你知道他真正的死因嗎?"檀香扇"啪"地打開,扇麵上畫著的雙蛇交纏圖案,和林深的銀戒一模一樣,"他被人釘在床底,用朱砂在眉心畫陣,心臟被挖出時還在跳......"
巷外突然傳來警笛聲。林深轉身時,看見陳醫生站在樓梯拐角,手中握著把滴著血的手術刀,刀刃上刻著和鐵門相同的篆字。他手腕的胎記此刻變成暗紅色,像片正在枯萎的梧桐葉:"陸小羽的母親當年想報警,所以我們隻好讓她和孩子團聚——在床底的密道裡。"
鐵門在爆炸聲中轟然倒塌。林深抱著微型攝像機滾下階梯,探照燈照亮密室的瞬間,他的呼吸幾乎停滯——圓形石室中央,七張木床呈北鬥狀排列,每張床底都刻著不同的符文,床板內側用朱砂寫滿孩子的名字,其中最中央的床上,擺著具風乾的孩童屍體,頸間銀哨早已發黑,胸口插著柄生鏽的手術刀,刀柄纏著褪色的紅繩。
"這是"七煞聚魂陣"。"陳醫生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正順著階梯緩緩而下,手術刀在探照燈下泛著冷光,"十年前我們選中七名孩子,用他們的生魂鎮守地脈。陸小羽是陣眼,所以他被釘在床底,心臟成為陣眼核心......"
周老太太不知何時站在石室入口,手中舉著個青銅羅盤,邊緣刻著雙蛇交纏的圖案:"你以為陳野是意外墜樓?他發現了床底的密道,還拿走了陸小羽的銀哨——那是打開陣眼的鑰匙。"她盯著林深手中的銀戒,羅盤突然發出蜂鳴,"當年你父親參與布置陣法,所以你天生帶著陣眼標記,這也是陳野死前把戒指留給你的原因......"
記憶突然被撕開缺口。林深想起十二歲那年,父親總在深夜消失,回家時身上帶著木屑和鐵鏽味。有次他偷看到父親在床底刻字,木屑裡混著暗紅的粉末——原來不是朱砂,而是孩子的血。
陳醫生的手術刀突然刺來。林深側身滾向北鬥陣中心,微型攝像機拍到石牆上的刻痕:"雙蛇噬尾之日,七魂歸位之時"。今天正是農曆七月十五,雙蛇座流星雨降臨的夜晚。他突然明白,陸小羽母親當年留下的血字,不是求救,而是警告:當雙蛇在夜空交纏,床底的密語者就會醒來。
"哢嚓",周老太太手中的羅盤裂開。七張木床同時發出吱呀聲,床底緩緩伸出蒼白的手臂,每隻手腕內側都有片梧桐葉形的胎記。陳醫生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胎記正在消失,皮膚下浮出青色的血管,像兩條交纏的毒蛇。
林深抓起陸小羽屍體上的銀哨,突然聽見頭頂傳來混凝土碎裂的聲音。密室頂部裂開縫隙,月光漏進來,照在七隻手臂上,它們竟在慢慢融合,形成一條巨大的蛇形陰影。他想起陳野死前發來的最後一條短信:"床底的人不是鬼,是被陣法困住的生魂,隻有毀掉陣眼......"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銀哨發出尖銳的響聲。林深將瑞士軍刀刺向陸小羽胸口的手術刀,鐵鏽混著黑血湧出的瞬間,七張木床同時崩塌,石牆上的刻痕開始剝落,露出後麵的照片——二十年前的城南巷,父親和陳醫生站在37號門前,手中捧著銀哨和羅盤,身後跟著七個戴銀哨的孩子。
警笛聲越來越近。周老太太突然慘叫著倒地,她的旗袍下露出機械義肢,關節處纏著和鐵門相同的紅繩。陳醫生跪在地上,看著自己手腕的胎記消失,哭喊道:"我們隻是想讓地脈穩定,讓城南巷的人不再生病......"
林深站在陣眼中央,看著七隻手臂逐漸消散。微型攝像機還在運轉,鏡頭掃過石牆角落時,拍到半張泛黃的紙,上麵是父親的字跡:"念念,若你看見這些,記住床底的密語者永遠在等你——他們都是被選中的陣眼,包括你。"
三個月後,城南巷37號被拆除。挖掘機碾碎木床時,工人們在床底發現七枚銀哨,每枚內側都刻著孩子的名字。林深站在廢墟前,摸著口袋裡的u盤,裡麵新存了段錄音,是他在密室找到的:"爸爸,床底有叔叔在說話,他說隻要我不出去,媽媽就不會哭......"
手機震動,是陳野墓前的監控提醒。畫麵裡,穿紅裙的小女孩正在墓碑前放糖塊,她轉身時,林深看見她頸間閃著銀光——是枚新的銀哨,哨身刻著雙蛇交纏的圖案。
晚風掀起衣擺,林深摸著左手的銀戒,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叩板聲。他猛地轉身,廢墟中央的木板堆裡,露出半隻沾著泥漬的手,手指正一下一下敲著木板,節奏與心跳完全一致。
而在城市另一端,某間臥室的床底,穿藍白校服的男孩正蜷縮在陰影裡,聽著頭頂傳來的腳步聲。他摸向頸間的銀哨,突然聽見床板下方傳來低沉的密語:"下一個,該輪到你了。”
喜歡7路末班車請大家收藏:()7路末班車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