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梅雨季節的幼兒園彌漫著潮濕的粉筆味,陸沉隔著玻璃窗望著女兒小滿在美工區畫的畫——歪扭的紅色建築下,七個牽著手的小人,每個小人的胸口都有個黑洞,黑洞裡伸出的指骨正勾住另一個小人的腳踝。畫紙邊緣用蠟筆歪歪扭扭寫著:“爸爸說,不要讓血滲進磚縫”。
他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無名指上的骨戒,戒麵的“止”字在陰暗中泛著微光。十年前埋在幼兒園地基裡的七枚警徽,此刻正在他腳下的混凝土深處震動,頻率與小滿畫紙上的筆觸完全同步——這是陣法重啟的前兆,比縣誌記載的“七十年周期”早了整整六十年。
“陸先生,小滿今天又在午睡時說胡話。”班主任陳老師的聲音帶著異樣的顫抖,“她說‘看見穿藍布衫的姐姐在滑梯上數骨頭’,還說滑梯的扶手在啃她的手指...”
塑膠滑梯在雨中泛著冷光,陸沉走近時,發現黃色扶手的紋路裡嵌著細小的骨渣,邊緣呈鋸齒狀,分明是人類指骨的橫截麵。昨夜暴雨衝刷出的水窪中,倒映著滑梯扭曲成脊椎骨的模樣,每級台階的防滑條都變成了肋骨的弧度。
“爸爸你看!”小滿突然從教室衝出來,舉著剛折的紙船,“藍姐姐說要帶我去‘骨頭城堡’玩!”紙船的船身畫滿符文,船帆上粘著半片指甲——與陸沉口袋裡那七片拚成骨戒的指甲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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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後頸猛地竄起寒意。十年前停屍房地基裡的警徽刻字,分明寫著“第二十四個十年的守陣人”,而小滿今年正好七歲,正是當年蘇然被拖入陣眼時的年紀。更詭異的是,小滿出生的醫院舊址,正是現在幼兒園的所在地,完美呼應了那條警告短信:“陣眼會在你出生的醫院重生”。
“陸沉。”
沙啞的聲音從滑梯後傳來,穿藍布衫的小女孩坐在頂端,雙腿懸空晃蕩——那是十年前骨塔崩塌時本該消散的亡者幻象。她的脖子以下仍是森白的骨茬,脊椎骨末端滴著水珠,卻詭異地與小滿的紙船同步搖晃:“第七個小祭品的血,能讓陣法提前蘇醒哦。”
塑膠地麵突然裂開細縫,滲出的不是雨水,而是帶著體溫的骨油。陸沉看見小滿的紙船接觸到骨油的瞬間,船身的符文活了過來,像無數細小的指骨在船帆上攀爬。更恐怖的是,女兒的腳踝處浮現出與古宅地磚相同的刻痕,鮮血正順著刻痕流向地底,而那裡埋著的七枚警徽,此刻正在將小滿的血轉化為陣法的引信。
“還記得你父親留在牆裡的話嗎?”小女孩張開嘴,齒間卡著半顆乳牙,“‘活祭不是死亡,是成為牆的一部分’——小滿的骨頭這麼軟,正好能嵌進新陣眼的縫隙呢。”
美工區傳來畫紙撕裂的聲響,陸沉轉頭,看見所有孩子都在臨摹小滿的畫,每個黑洞裡都多出一個戴著骨戒的人影。最前排的男孩突然抬頭,眼白完全被黑瞳吞噬,用七種不同的聲音說道:“守陣人的血,能讓陣法跳過六十年的休眠期...”
骨戒突然發燙,陸沉想起昨夜在舊警局地下室找到的殘頁:“若守陣人誕下血脈,其骨自帶初代陣眼的共鳴,可提前喚醒陣法”。原來他當年選擇成為守陣人時,就已經在陣法的算計中——用至親之人的骨血作為新的錨點,讓循環從“十年一祭”變為“血脈相承”。
“爸爸手手痛痛!”小滿突然指著自己的無名指,那裡不知何時出現了與骨戒相同的紋路,“藍姐姐說,要把我的手指變成鑰匙...”
陸沉猛地抱起女兒衝向操場,卻發現幼兒園的圍欄不知何時變成了人骨堆砌的柵欄,每根欄杆頂端都嵌著風乾的眼球,正隨著他的動作轉動。大門外的街道籠罩在血霧中,儘頭站著個穿藏青色風衣的男人——是十年前的自己,左臂扭曲成符文形狀,指縫間的指甲泛著微光。
“這是陣法給你的選擇。”小女孩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陸沉抬頭,看見她趴在幼兒園的鐘樓頂上,鐘擺變成了脊椎骨,“要麼讓小滿成為新陣眼,延續七十年的循環;要麼,你用守陣人的骨血,把自己嵌進地基裡的警徽陣眼。”
地麵劇烈震動,混凝土開裂處露出底下的七枚警徽,每枚都在吸收小滿的血,徽章背後的“陸沉”二字正在被擦除,漸漸浮現出“陸小滿”的筆畫。陸沉終於明白,所謂的“守陣人”不過是陣法的活鎖,每代守陣人的孩子都會成為陣法提前蘇醒的鑰匙,永遠困在“犧牲自己還是孩子”的死局裡。
“小滿彆怕,爸爸帶你回家。”他掏出隨身攜帶的鐵皮盒,裡麵裝著七十年前老婦人的指骨,“還記得爸爸教過你的‘止陣歌’嗎?跟著爸爸念——”
“沒用的哦。”小女孩突然出現在他麵前,指尖點向小滿的眉心,“她的骨血已經激活了地基裡的初代陣眼,現在整個幼兒園就是新的‘亡骸骨血陣’,而你...”她咯咯笑著指向正在融化的教學樓,牆麵浮現出無數小人影,每個都抱著與小滿相似的布偶,“是陣眼裡的第一根承重骨。”
塑膠跑道突然變成黏膩的血池,陸沉感覺腳踝被什麼東西拽住,低頭看見七隻骨手從血池裡伸出,分彆戴著七枚警徽,正是十年前他埋在地基裡的那些。骨手拽著他下沉,而小滿的紙船正在血池中央打轉,船帆上的指甲變成了真正的指骨,指向教學樓的牆角——那裡有個正在擴大的裂縫,裂縫裡伸出的,是與小滿一模一樣的小手。
“爸爸!”小滿的哭聲混著骨裂聲,陸沉看見女兒的左臂開始透明化,皮膚下浮現出符文,而他的骨戒正在脫離手指,飛向裂縫中的陣眼。千鈞一發之際,他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鐵盒裡的指骨上,七枚警徽突然發出藍光,在血池表麵拚出“破”字。
“你以為犧牲自己就能打破循環?”小女孩的身影在藍光中破碎,臨終前的話語帶著笑意,“彆忘了,七十年前第一個陣眼,就是用巫師至親的骨頭造的...”
裂縫突然閉合,小滿暈睡在他懷裡,左臂的符文漸漸消退。陸沉顫抖著翻開鐵盒,發現指骨上多了行新刻的小字:“守陣人需斷至親指骨為引,方可延緩陣法十年”。他看向女兒的無名指,那裡還留著淡淡的紅痕,突然明白,所謂的“破陣”,不過是讓陣法的利齒,從啃食陌生人轉為啃食自己的骨肉。
暴雨在黃昏時分停歇,幼兒園的廢墟上,工人們正疑惑為何剛打好的地基會出現七個警徽大小的凹痕。陸沉抱著女兒走過警戒線,口袋裡的骨戒突然變得冰涼,戒麵的“止”字裂成兩半,露出底下的新字:“第二十五個十年,第七代守陣人的骨血,正在倒計時”。
回家的路上,小滿突然在他懷裡呢喃:“藍姐姐說,下次要帶我去看‘會吃手指的滑梯’...”陸沉望著天邊重新聚集的烏雲,知道下一個十年的血月升起時,他將不得不麵對更殘酷的選擇——是像父親當年那樣成為牆裡的引路人,還是讓女兒的指骨,成為陣法永遠啃食不完的餌料。
而在幼兒園廢墟的地底,七枚警徽正在吸收著陸沉的血,徽章背後的刻字不斷變幻,最終定格成:“陸小滿,第二十五個十年的陣眼胚胎”。混凝土下的指骨地圖,正以她為中心,向整個小鎮的地下根係蔓延,那些在黑暗中沉睡了七十年的骸骨,終於等到了新的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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