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終於明白,1994年那場手術不是個例。他看向自己手背上的血珠頭骨,那些紋路正在連成一串數字:307。這是他今晚檢修的病房號,也是當年王秀蘭被切除頭顱的手術室編號。
無頭軀乾突然發出淒厲的慘叫,它的身體正在被蒼蠅群分解,腐肉一塊塊脫落,露出裡麵塞滿石膏碎塊的骨架。而那顆頭顱則滾向陳默,縫合線逐一崩開,露出兩隻空洞的眼窩,眼窩深處閃爍著他女兒幼兒園校徽的反光。
“你女兒拿著我的頭……”頭顱的舌頭從牙縫裡伸出來,上麵還沾著女兒愛吃的草莓果醬,“你說,我該把她的頭……放在哪裡呢?”
停屍間的天花板開始塌陷,掉落的水泥塊裡嵌著無數枚紅指甲,像嵌入岩層的化石。陳默抓起地上的扳手,砸向牆壁上暈染出的幼兒園窗戶——玻璃“哢嚓”裂開,他看見女兒正站在滑梯上,手裡的頭顱對著他微笑,而頭顱的嘴型正在說:“爸爸,快進來……”
他的後頸突然被什麼東西鉤住,是那根生鏽的鐵鏈,不知何時已經纏在了他的脖子上。鐵鏈的另一端,王秀蘭的頭顱正用眼窩夾著鐵鏈,像釣魚般將他往後拽。而手機裡傳來女兒最後的尖叫,混雜著骨頭碎裂的聲響,以及一個女人滿足的歎息:“終於……找到合適的身體了……”
陳默的視線被拉回停屍間,看見無頭軀乾的骨架上正套著他女兒的粉色連衣裙,裙擺上還沾著幼兒園的彩泥。而他自己的手腕上,血珠頭骨已經連成一個完整的圓環,圓環中央赫然浮現出女兒的指紋。
鐵門在身後“砰”地關上,把最後一絲光線擋在外麵。黑暗中,陳默聽見無數石膏碎塊重新拚接的聲音,還有女兒稚嫩的歌聲,從那顆正在縫合他脖頸的頭顱裡飄出來,唱的是幼兒園教的《找朋友》,隻是歌詞被改成了:“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個好頭顱,摘下來,放上去,你是我的好朋友……”
走廊裡的應急燈最後閃爍了一次,照亮307病房門口掉落的檢修燈。燈光下,地板上拖著一道長長的血痕,從停屍間延伸到樓梯口,而血痕的儘頭,是一隻兒童雨靴,靴子裡塞滿了染血的紅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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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靴上的卡通小熊貼紙被血浸透,變成詭異的暗紅色。陳默的手指剛觸到靴筒,裡麵的紅指甲突然集體蠕動,像一群被驚醒的蜈蚣,頂著一片沾著頭皮的碎發探出來——那是他女兒最喜歡的草莓味發夾。
樓梯下方傳來鐵皮滾輪的聲響,藍白色應急燈忽明忽暗間,他看見一排停屍床從黑暗裡滑出來,每張床上都蓋著血汙的白布,布下隆起的形狀各不相同:有的像扭曲的胎兒,有的像被擰成麻花的四肢,而最前麵那張床,白布頂端露出的正是女兒粉色的羊角辮。
“朵朵!”陳默撲向停屍床,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他撞在牆上,看見剝落的牆皮裡嵌著無數枚牙齒,每顆牙上都刻著手術編號,其中一顆後槽牙上還粘著女兒最愛吃的彩虹糖紙。
雨靴裡的紅指甲突然炸開,化作一團血霧。霧氣中,王秀蘭的頭顱漂浮在半空,縫合線全部崩裂,露出裡麵蠕動的黑發,每根發絲都係著一張泛黃的照片——是1994年手術室的偷拍,照片裡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們正圍著手術台談笑,而台麵上躺著的不止王秀蘭,還有幾個被蒙住眼睛的孩子。
“他們拿孩子做實驗……”頭顱的嘴裡湧出黑色腦漿,滴在陳默手背上的血珠頭骨上,“用兒童的神經組織接在成年人顱骨裡……你女兒的小腦瓜,剛好能補上我缺失的那塊……”
停屍床的白布同時掀開,裡麵的“東西”齊刷刷坐起來——全是沒有頭顱的軀乾,胸腔裡插著輸液管,管子另一端連接著天花板上懸掛的玻璃罐,罐子裡泡著的正是孩子們的頭顱,每個頭顱都睜著眼睛,瞳孔裡映著陳默驚恐的臉。
“爸爸……”女兒的頭顱在玻璃罐裡轉動,嘴角咧開不自然的弧度,“阿姨說,我的頭很漂亮,要送給她當禮物……”
陳默的後頸突然被鐵鏈勒緊,王秀蘭的頭顱用頭發纏住他的脖子,將他拖向女兒的停屍床。他看見床尾掛著的病曆單上寫著:“陳朵朵,女,5歲,顱神經移植預備體,2024.7.15”——正是今天。
“每隔三十年,月亮變成血色的夜晚,”頭顱的發絲鑽進陳默的耳朵,帶來冰碴子般的劇痛,“他們就會找新的腦袋……1994年是我,2024年輪到你女兒……而你,會成為下一個容器……”
停屍間的地磚突然裂開,噴出帶著腐臭味的黑水。水裡浮起無數手術鉗,每把鉗子都夾著半片指甲,朝著陳默的手指爬來。他想起女兒昨天畫的畫,那個沒頭阿姨手裡拿著的,正是這樣一把滴著血的鉗子。
“不!”他用儘全力扯斷脖子上的頭發,抓起地上的雨靴砸向玻璃罐。罐子破裂的瞬間,女兒的頭顱掉在地上,滾到王秀蘭的頭顱旁邊,兩個頭顱的太陽穴同時裂開,鑽出兩隻紅頭蒼蠅,翅膀上分彆印著“父”和“女”的血字。
蒼蠅撞在一起,化作一道血光。陳默的視線突然被拉回1994年的手術室,他看見年輕的護士長正拿著手術刀,而手術台旁的鐵盤裡,放著一堆和女兒發夾一模一樣的草莓飾品。
“我們都在等新的頭……”所有無頭軀乾同時開口,胸腔裡的輸液管劇烈晃動,玻璃罐裡的孩子頭顱們開始流淚,淚水混合福爾馬林,在地上彙成一條通向樓梯的小河。
陳默踩進河水裡,感覺腳踝被什麼東西抓住——是女兒的手,從地板裂縫裡伸出來,手上還戴著他送的小熊手環。他猛地拽起那隻手,卻拽出半截穿著病號服的胳膊,胳膊上刻著和他手腕相同的血珠頭骨。
樓梯口的應急燈徹底熄滅,黑暗中,陳默聽見自己的骨頭發出“哢嚓”聲,後頸的皮膚被撕開,有什麼東西正從裡麵鑽出來。他摸向自己的後腦勺,觸到一片濕潤的、正在蠕動的頭皮——那是王秀蘭的頭發,已經長進了他的顱骨裡。
“爸爸,戴上這個……”女兒的頭顱在黑暗中滾到他腳邊,嘴裡叼著一枚紅指甲。陳默低頭看見自己的手掌心不知何時多了道十字切口,正汩汩冒血,而血滴落在指甲上,瞬間凝結成一枚手術標記。
停屍間的鐵門突然打開,走廊裡站滿了穿著白大褂的人影,他們都沒有頭顱,手裡拿著生鏽的手術鉗。而在人群最前麵,是穿著粉色連衣裙的女兒,她的脖子上頂著王秀蘭的頭顱,正對著陳默微笑,手裡舉著一把滴著腦漿的骨鋸。
“輪到你了……”兩個聲音同時從女兒的喉嚨裡發出,混合著孩子的稚嫩與女人的怨毒。陳默的視線開始模糊,他看見自己的手腕上,血珠頭骨已經連成一個完整的圓環,圓環中央浮現出女兒的笑臉,而笑臉的嘴角,正咧開成手術切口的形狀。
雨靴裡的紅指甲突然全部立起,像一根根尖針指向天花板。陳默最後看見的,是停屍間的天窗裂開,血色的月光漏進來,照亮了玻璃罐裡孩子們的眼睛——那些眼睛裡,映著他自己正在被鋸開的頭顱,和女兒臉上滿足的笑容。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老樓走廊時,清潔工發現307病房門口的血痕消失了,隻有樓梯口扔著一隻空雨靴,靴底卡著半片沾著腦漿的紅指甲。而停屍間的鐵門緊鎖,裡麵安靜得像一座墳墓,隻有天花板的通風口裡,偶爾傳來指甲刮擦鐵皮的聲響,以及孩童哼唱的、跑調的《找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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