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在鎖孔裡空轉了三圈,發出乾澀的摩擦聲。林夏盯著門把手開始緩緩下壓的黃銅部件,那上麵凝結的水珠突然泛出鐵鏽般的紅。五鬥櫃的抽屜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敞開,缺耳小熊的紐扣眼睛正對著門口,脖頸的紅繩像活物般蜷曲蠕動。
“哢噠。”
門鎖彈開的瞬間,穿紅裙子的小女孩突然鑽進了衣櫃。林夏被一股腥甜的水汽猛地推向牆角,看見門縫裡伸進來的並非人手,而是半截纏著青苔的木棍,木棍頂端綁著的紅繩正死死勾住她腳踝。
門外站著的男人穿著和照片裡一樣的白襯衫,隻是胸口洇開大片深色汙漬,左手裡拎著的黑色塑料袋正滴滴答答往下淌水。他的臉藏在走廊頂燈的陰影裡,隻有下巴上滴落的水珠在晨光中折射出暗紅——和天花板水漬、小熊脖頸的繩結同一種顏色。
“前租客落下的東西。”男人的聲音像砂紙磨過生鏽的鐵皮,他抬起右手,掌心躺著把銅鑰匙,正是林夏昨天發現卡在鎖孔裡的那半段紅繩的另一端,此刻完整地纏在鑰匙環上,“來拿。”
五鬥櫃突然發出劇烈的晃動,抽屜裡的小熊被一股力量拋到空中,缺耳處甩出幾滴暗紅液體,正好落在男人腳邊的水窪裡。林夏看見男人褲腳卷著的泥巴裡,嵌著半枚兒童涼鞋的鞋底花紋——和小女孩腳踝上的繩痕弧度驚人地吻合。
“他撒謊!”衣櫃裡爆發出小女孩的尖叫,櫃門玻璃上瞬間爬滿蛛網般的裂痕,“他把我裝在那個盒子裡!”
男人猛地踏進門,黑色塑料袋“啪”地摔在地上,袋口散開露出一角生鏽的鐵皮——是個邊長約五十公分的鐵盒,盒蓋邊緣纏著和小熊同款的紅繩,繩結處還掛著幾縷濕漉漉的頭發。林夏突然想起剛搬來時聞到的怪味,那不是單純的黴味,是鐵鏽混著腐敗水汽的、被長期密封在黑暗裡的味道。
“找到你了。”男人低頭看著腳邊的鐵盒,嘴角咧開一個僵硬的弧度,他抬起頭時,林夏終於看清他的臉——左眼窩是空的,黑洞洞的窟窿裡蠕動著幾條白色蛆蟲,而右眼正死死盯著衣櫃,“不聽話的孩子,就該待在盒子裡。”
衣櫃的裂痕中滲出大量暗紅色液體,小女孩的哭聲變成了尖利的嘶鳴:“姐姐!把紅繩剪斷!”
林夏這才發現腳踝的紅繩不知何時已勒進皮肉,另一端正被男人手裡的鑰匙環越收越緊。她瞥見散落在地的兒童剪刀,刀刃上的暗褐色痕跡在液體浸泡下漸漸暈開。男人已經舉起鐵盒砸向衣櫃,玻璃碎片混著血水濺滿牆麵,而在飛濺的碎渣中,她看見小女孩的紅裙像團燃燒的火焰,從裂痕裡猛地竄出,手中的剪刀直直刺向男人的右眼窟窿。
“啊——!”
男人的慘叫震得樓板簌簌掉灰,他捂著眼睛踉蹌後退,鐵盒砸在五鬥櫃上,櫃頂的灰塵被震落,露出底下壓著的半張警方協查通報——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容燦爛,標題寫著“三年前失蹤兒童”,而通報右下角模糊的指紋印,和男人左手攥著的鑰匙環上的汙漬完全吻合。
紅繩“啪”地繃斷,林夏跌坐在地,看見小女孩的身影穿透男人的身體,將那把剪刀深深插進鐵盒的鎖孔。鐵盒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鎖扣崩裂的瞬間,一股混雜著頭發和指甲的黑色汙水噴湧而出,在地麵彙成一個不斷擴大的人形水窪。
男人倒在水窪裡,抽搐的手指還抓著那把鑰匙,而他左眼窟窿裡的蛆蟲已經爬滿了鐵盒邊緣。小女孩的身影站在水窪中央,紅裙漸漸變得透明,她低頭解開脖頸的紅繩,繩結鬆開的刹那,水窪裡浮起無數枚泛著青光的紐扣——全是缺耳小熊同款的黑色眼睛。
“姐姐,”她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兩行血淚順著臉頰滑落,“現在,輪到你幫我把盒子關上了。”
樓道裡突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是早起的鄰居被動靜吸引而來。林夏看著逐漸消失的紅裙,又看看倒在地上的男人和那個淌著黑水的鐵盒,腳踝的傷口還在滲血,而五鬥櫃的抽屜裡,不知何時多了個嶄新的小熊玩偶,脖頸處係著一根未打結的紅繩,在晨霧中輕輕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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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的天花板又開始滲水,這一次,水漬在牆麵上慢慢暈染出一個模糊的門鎖形狀,而門外傳來的鄰居敲門聲,聽起來越來越像某種東西在鐵盒內側,用指關節一下下,緩慢而固執地,叩打著永恒的黑暗。
牆麵上的水漬門鎖突然滲出一滴血珠,不偏不倚落進林夏腳踝的傷口。她看見血珠滲進皮肉的瞬間,傷口周圍泛起青黑色的脈絡,像紅繩的影子在皮膚下瘋狂蔓延。鐵盒裡的黑水還在汩汩往外冒,水麵上漂浮的黑色紐扣突然全部轉向她,紐扣孔裡滲出的不是水,是細密的、蠕動的白色蛆蟲。
“快關盒子!”小女孩的聲音在她腦海裡炸開,帶著金屬摩擦般的銳響。林夏抓起腳邊的兒童剪刀刺向鐵盒,刀刃卻在接觸到鐵皮的刹那熔成一灘鐵水,滴在盒蓋上燙出“嘶嘶”作響的白煙。門外的敲門聲突然變成了抓撓聲,防盜門的貓眼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像有人正隔著門板,用流血的眼睛盯著她。
鐵盒突然自己立了起來,底部的黑水聚成兩條腿的形狀,搖搖晃晃走向五鬥櫃。林夏看見抽屜裡的新小熊玩偶正在發光,脖頸的紅繩自動打了個死結,紐扣眼睛變成兩個黑洞,正對著鐵盒的方向。男人的屍體突然抽搐起來,左手的鑰匙環“叮鈴”作響,鑰匙尖端滲出的血珠在地麵畫出一個不規則的圓——正是鐵盒的輪廓。
“他用我的血畫過這個圈。”小女孩的聲音從鐵盒裡傳來,帶著骨頭錯位的哢嗒聲,“他說這樣星星就不會跑掉。”
牆麵上的水漬門鎖開始旋轉,鏽跡斑斑的鎖孔裡伸出半截紅繩,繩頭正好垂在林夏眼前。她這才發現男人屍體的右手正死死攥著那根紅繩的另一端,繩身穿過他的手掌,從傷口裡穿出的部分已經和皮肉長成了一體。鐵盒撞在五鬥櫃上,櫃門上的玻璃碎片突然拚出一張人臉——是三年前失蹤通報上的小女孩,隻是她的眼睛被兩枚黑色紐扣取代,正透過玻璃盯著林夏。
“姐姐你看,”鐵盒裡傳出布料撕裂的聲音,“我的紅裙子還在裡麵呢。”
一塊浸滿血的紅布從鐵盒縫隙裡擠出,布料邊緣掛著幾枚兒童乳牙,隨著鐵盒的晃動“嗒嗒”碰撞。林夏的腳踝突然劇痛,皮膚下的青黑色脈絡已經爬到了膝蓋,每跳動一下都像有根紅繩在血管裡收緊。她猛地看向自己的影子,發現影子的脖頸不知何時多了個鐵盒形狀的印記,而影子的雙手正做出關盒子的動作。
“關上它,你就不會變成星星了。”小女孩的聲音帶著誘惑,鐵盒的蓋子開始自動下沉,黑水表麵浮現出林夏的倒影,隻是倒影裡的她穿著紅裙子,脖頸纏著紅繩,正微笑著對她招手。門外的抓撓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這一次,鑰匙順利地轉了一圈,“哢噠”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防盜門被推開一條縫,清晨的雨霧湧進來,霧中站著個穿校服的小女孩,背著印著小熊圖案的書包,頭發上還掛著水珠。她抬起頭,露出和鐵盒裡紅布上一樣的笑臉,隻是眼睛位置嵌著兩枚黑色紐扣,紐扣孔裡不斷滲出黑水,滴在她胸前的紅領巾上。
“媽媽說,不聽話的孩子要被鎖在星星盒子裡。”小女孩舉起手裡的鑰匙,鑰匙環上纏著的紅繩另一端,係著林夏腳踝上正在蔓延的青黑色脈絡,“姐姐你看,這個鑰匙孔,是不是和你影子上的一樣?”
林夏低頭看見自己的影子已經完全變成了鐵盒的形狀,影子的鎖孔正對準牆上的水漬門鎖。鐵盒的蓋子隻差最後一寸就要合上,黑水表麵的倒影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小女孩站在門口,將鑰匙輕輕插入牆麵上的水漬鎖孔,轉動鑰匙的瞬間,林夏聽見自己骨骼發出的“哢哢”聲——她的身體正在變成鐵盒的一部分。
五鬥櫃裡的新小熊玩偶突然跳了出來,用缺耳處的裂口咬住紅繩,拚命往後拽。但紅繩另一端已經長進了林夏的血肉裡,每拉動一下,她的皮膚就滲出更多青黑色的液體。鐵盒的蓋子“砰”地合上,鎖扣自動卡緊的刹那,牆麵上的水漬門鎖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正在擴大的血洞,洞裡伸出無數隻青白的小手,每隻手上都纏著紅繩,正把林夏的影子往黑暗裡拽。
“姐姐,”關緊的鐵盒裡傳來小女孩悶悶的聲音,“現在輪到你幫我看星星了。”
門外的雨停了,陽光透過窗戶照在鐵盒上,反射出刺眼的光。鐵盒表麵慢慢浮現出細密的小孔,每個孔裡都卡著一枚黑色紐扣,像無數雙眼睛盯著房間中央。林夏的身體僵在原地,腳踝的青黑色脈絡已經爬上心臟,她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拽進血洞的最後一刻,影子的手裡正攥著那根紅繩,繩頭係著的不是小熊,而是一枚從她胸口扯下來的、泛著青光的紐扣。
天花板又開始滲水,這一次,水漬在屋頂聚成一個發光的圓圈,圓圈裡隱約能看見無數枚紐扣在旋轉,像一片被詛咒的星空。而在鐵盒深處,傳來了布料摩擦的聲音,仿佛有個穿著紅裙子的小女孩,正蜷縮在黑暗裡,用剪刀一下下,修剪著從鎖孔裡長出的、纏繞著新租客腳踝的紅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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