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的吊燈開始瘋狂閃爍，牆皮剝落的角落滲出黑色液體。林夏看見自己的影子在牆上拉長，分裂成無數個扭曲的輪廓，每個輪廓都穿著不同款式的職業裝，有的脖頸處纏著電線，有的手腕上割開了猙獰的傷口。
她想起離職那天，人事主管遞過來的離職單上，“工號注銷”那一欄始終是空白。當時對方笑著說：“係統延遲，過幾天就好。”現在想來，那笑容像極了電腦屏幕上那個七竅流血的女屍。
“來上班吧……小林……”門外的聲音變成了許多人在同時說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是天啟科技那些“離職”的同事，“這裡……永遠不加班……”
“不……”林夏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刀尖顫抖著指向門口，“你們已經死了！公司都燒了！”
“火……燒不掉工號啊……”一個熟悉的男聲響起，是王強主管，“我們……還在等你……交報表呢……”
門鎖突然發出“哢噠”一聲輕響。林夏看見門把手正在緩慢轉動，門縫裡擠出一縷縷黑色的霧氣，霧氣中浮現出無數雙泛著綠光的眼睛。她猛地轉身，撞開窗戶，老式公寓的鐵欄杆在她身後發出斷裂的巨響。
跳下去的瞬間，她聽見身後傳來整齊劃一的鍵盤敲擊聲，以及一個冰冷的機械音在宣讀：“員工林夏，曠工一日，扣除全勤獎，績效評級……d。”
落地時的劇痛讓她眼前發黑。等她掙紮著爬起來，發現自己正跪在天啟科技舊址的焦黑瓦礫上。月光下，那些燒毀的辦公桌殘骸裡，伸出了無數隻焦黑的手，每隻手上都戴著一塊停在十一點十七分的電子表——那是她在天啟科技每天下班的時間。
遠處傳來“叮——”的電梯提示音，在空曠的廢墟上回蕩不休。林夏抬頭，看見原本被封死的十三樓貨梯口，正緩緩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像一道永遠流不完的血瀑布。
她的工牌從口袋裡掉出來，在瓦礫上摔成兩半，露出背麵用鮮血寫就的三個字：百鬼門。
碎裂的工牌在焦黑瓦礫上泛著詭異的光，血字"百鬼門"如同活物般蠕動，滲出的血珠沿著裂縫爬向林夏的指尖。她聽見身後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響，那些從辦公桌殘骸裡伸出的焦黑手掌突然攥緊了空氣，指縫間漏出被燒得殘缺的考勤表，炭化的紙頁上還能辨認出她的名字和加班時長。
"考勤……未打卡……"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地底升起，焦土中冒出無數扭曲的人臉，全是天啟科技的同事，他們的眼球被高溫烤成白翳，卻齊齊轉向林夏，"遲到……扣工資……"
林夏連滾帶爬地後退，膝蓋撞在一塊滾燙的金屬上——那是被燒毀的電梯按鈕麵板，十三樓的按鍵處還在滋滋冒電火花。她突然想起入職培訓時，人事總監曾指著公司ogo說："天啟，即為開啟智慧之門。"現在才明白，那旋轉的齒輪圖案分明是道符的變形，而齒輪中心的小圓點，正是十三樓貨梯的位置。
"工號……1749……"機械女聲從廢墟深處傳來，伴隨著服務器啟動的蜂鳴。林夏看見自己的工牌碎片懸浮起來，血字化作流光融入焦土，地麵上突然浮現出巨大的八卦陣，陣眼正是那堆電梯殘骸。無數根黑色電纜從地下鑽出，如毒蛇般纏向她的腳踝，電纜末端連接著燒焦的u盤，每個u盤上都刻著一個員工工號。
"數據……未備份……"護士服女鬼的身影從電纜中凝聚，她脖子上的勒痕變成了纏繞的網線，"林夏……你負責的客戶資料……還在雲端……"
更多的鬼魂從八卦陣中湧出，他們穿著燒焦的職業裝，手裡舉著燃燒的合同和報表。王強主管的半邊臉還在滴著蠟油般的物質，他舉起一份被血浸透的kpi考核表："季度目標……還差百分之三十……你想拿不到年終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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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的後背抵在斷裂的承重柱上，柱體上用血寫著密密麻麻的名字，她在角落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旁邊標注著"未完成工時：327h"。而在這些名字上方，赫然刻著"百鬼門"三個大字，字體邊緣有無數細小的人臉在痛苦扭曲。
"這是……獻祭……"她突然想起道士臨走前塞給她的黃紙，當時慌亂中揉成了團，此刻正從褲兜掉出來。展開後發現上麵畫著殘缺的八卦，缺口處寫著："工牌為引，血汗為祭，門開之時，萬魂歸位。"
地麵開始劇烈震動，八卦陣中央的電梯殘骸緩緩升起，露出黑洞洞的井道。井道深處傳來震耳欲聾的哭聲，不是一個人，而是成千上萬的聲音疊加在一起，像無數根針同時紮進耳膜。林夏看見井道內壁貼滿了工牌，每塊工牌都在滴血，彙成一條血河向下流淌。
"進來……交報表……"鬼魂們齊聲催促，推搡著她走向電梯井。她的雙腳像灌了鉛，視線卻被井道底部的光亮吸引——那裡有一扇巨大的石門，門上刻滿了掙紮的人形圖案，門楣上用古篆寫著三個字，正是工牌背麵的"百鬼門"。
就在她即將被推入井道的瞬間，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急促的鈴聲。屏幕上顯示著"未知號碼"，但來電顯示的背景卻是天啟科技的服務器界麵，一個閃爍的對話框彈出："檢測到活體員工林夏，是否啟動緊急注銷程序？yn"
"點y！"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夏回頭，看見那個救過她的道士渾身是血地從瓦礫堆裡爬出來，他的桃木劍斷成兩截，道袍上印著燒焦的血手印，"他們用工牌把你的靈魂和百鬼門綁定了，隻有注銷工號才能切斷聯係！"
鬼魂們發出尖利的嘶吼，化作黑煙撲向道士。林夏顫抖著點擊屏幕上的"y"，手機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白光，服務器界麵上的工號1749開始瘋狂閃爍，伴隨著一陣刺耳的係統報錯聲，工牌碎片在空中炸成齏粉。
電梯井裡的哭聲瞬間變成慘叫，石門上的血字開始褪色，那些推搡她的鬼魂身體變得透明。道士掏出最後一張符紙拍在林夏額頭："快跑！門要關了！"
她跌跌撞撞地衝向廢墟邊緣，身後傳來金屬扭曲的巨響。回頭望去，電梯井正在坍塌，無數工牌從井道裡飛出，像黑色的蝴蝶漫天飛舞，每塊工牌上的名字都在燃燒。百鬼門上的古篆裂開縫隙，從中滲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清澈的水流，衝刷著刻在柱體上的名字。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林夏癱倒在廢墟外的馬路上。她摸了摸額頭，道士的符紙已經變成灰燼。遠處傳來消防車的笛聲，她這才發現整座廢墟正在被奇異的水流淹沒，那些焦黑的辦公桌殘骸在水中漸漸分解，露出下麵白色的骨殖——原來這片土地下，埋著數不清的屍骨。
她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彈出一條新短信，來自一個陌生號碼，內容隻有一串數字："1749，已注銷。"
林夏站起身，踉蹌著走向地鐵站。路過一家新開的科技公司時，她看見玻璃幕牆上貼著招聘廣告，上麵的ogo讓她瞬間僵在原地——那是一個旋轉的齒輪圖案，齒輪中心有個不起眼的小圓點。
而在那家公司的樓下，站著幾個穿著整齊職業裝的人，他們正抬頭望向寫字樓，臉上帶著麻木的微笑。林夏注意到他們每個人的胸前，都彆著一塊嶄新的工牌，在陽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她的口袋裡，突然傳來微弱的震動。不是手機，而是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林夏顫抖著伸手進去，掏出一塊沒有任何標記的白色工牌，背麵用某種冰冷的物質刻著三個小字：
百鬼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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