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妄把最後一根銀線埋進銅鏡邊框時，天剛擦亮。指尖沾著染料，藍得像打翻的硯台。他吹了口氣，鏡麵微微泛起一層霧，再看時，倒影裡的臉小了一圈，眼睛大了一圈，連眉心那道舊疤都淡得快看不見。
他咧了下嘴。
這玩意兒，叫“美顏”，不叫妖術。妖術是彆人看不懂的東西，而美顏——是人人都想信的謊。
玉佩在袖子裡震了一下，冷不丁蹦出一行字：【隱藏任務觸發：讓乾隆使用美顏相機倒計時235947）】。後麵還補了句：【失敗扣除500因果值，當前餘額：1270】
謝無妄差點笑出聲。係統又在整活了。
他低頭看了眼攤在桌上的“爾康鼻孔炮”殘件——隻剩個鏡頭模組和半截電池，還是從《還珠格格》世界順出來的。當時他拿這玩意兒對著爾康的臉一按，紫薇的哭臉直接噴了對方一臉，把五阿哥嚇得當場背《弟子規》。
現在倒好，拿它改造成“古代自拍神器”。
他把模組嵌進銅鏡背麵，連上繡坊常用的夜光絲線，再用茜草汁調出粉紅濾光層，一層層疊上去。最後拿銀粉勾了道“瘦臉特效”，像畫符。
搞定。
這不是科技，是玄學。
吉祥端著早飯進來時，差點把手裡的碗撂地上。
“你……你臉上……”
“沒變。”謝無妄抹了把臉，“是你眼花了。”
“不是你！是鏡子！”她指著銅鏡，“剛才我路過，看見鏡子裡的人……像是換了張臉！”
謝無妄慢悠悠喝了口粥：“你看見的是皇上。”
“啊？”
“待會兒聖駕要來繡坊巡視，我提前布了‘迎聖陣’。此鏡能照出人心最想見的模樣——皇上照，見盛世；太監照，見升官；宮女照，見如意郎君。”
吉祥瞪圓了眼：“那……那我要照？”
“照了小心嫁不出去。”他把碗放下，“你得幫我做件事。”
“你說。”
“等會兒若有小太監來探路，你就站在這鏡子旁邊，照一照，然後驚呼一聲‘哎呀，這鏡子裡的皇上怎麼比真人還俊’。”
“我？！”
“對，你。”謝無妄盯著她，“你聲音尖，傳得遠。再說，你不是一直想漲月例嗎？這事辦成，我讓你從三等宮女，跳到一等。”
吉祥咽了口唾沫：“可……可這是騙皇上……”
“這不是騙。”謝無妄冷笑，“這是給他送樂子。皇上要的是開心，不是真相。你越說得離譜，他越想親自來看看。”
吉祥咬著嘴唇，半晌點了頭。
巳時三刻，繡坊外傳來太監尖細的嗓音：“聖駕巡視，閒雜人等回避！”
宮女們立刻低頭退到兩旁，針線停了，呼吸都輕了。
謝無妄沒動，還在慢條斯理地調整銅鏡角度。他把濾光層轉了半寸，確保第一縷陽光照上去時，鏡麵會泛出淡淡粉暈。
小太監先進來，眼睛一掃，就盯上了那麵銅鏡。
“這鏡子……怎的泛粉光？”
吉祥按計劃站過去，裝模作樣照了照，忽然“哎呀”一聲，手一抖，帕子掉了。
“怎麼了？”小太監問。
“沒……沒什麼。”吉祥低頭撿帕子，聲音卻故意揚高，“就是這鏡子裡的皇上，怎麼比真人還俊？臉小眼大，連胡子都順溜了……”
小太監愣住：“你說什麼？”
“我……我就是隨口一說……”
話音未落，外麵傳來腳步聲，穩而緩。
乾隆來了。
他穿著明黃常服，手裡拄著拐杖，眼神卻亮得像剛撿了金元寶。他一進門，目光就落在那麵銅鏡上。
“這就是你們說的……‘照心鏡’？”
謝無妄跪下：“回皇上，此乃西域失傳繡法‘映願術’，能照出人心所念之貌。”
“哦？”乾隆走近幾步，眯眼打量鏡麵，“朕看看。”
他一站定，鏡麵立刻泛起柔光。倒影裡的他，下頜線條收窄，眼角上揚，連頭頂那幾根倔強白發都變得烏黑油亮。
“謔！”乾隆一拍大腿，“這……這真是朕？”
“是您心中最想見的自己。”謝無妄低頭，“美由心生，鏡隨念動。”
乾隆哈哈大笑：“奇巧淫技，倒也有趣！比那西洋鏡強多了！”
他轉頭對身後太監：“記下來，這宮女叫什麼？”
太監剛要開口，旁邊一位老宮人冷聲插話：“皇上，此鏡妖異，恐惑聖心。”
乾隆笑聲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