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影晃了晃,謝無妄的手指還搭在針尾上。
他沒再看那根染血的針,隻將它輕輕推回針包,銅扣合攏,發出一聲悶響。屋外風穿廊而過,吹得窗紙簌簌響,像是有人在背後咬牙切齒地念咒。
吉祥站在門口,手攥著門框,指節泛白。她沒進來,也沒走。
“他們都在說你。”她終於開口,聲音壓得極低,“說你夜裡用針召鬼,太後喊的每一句‘純元’,都是你逼她說的。”
謝無妄抬眼,看了她一眼,沒答。
他走到桌邊,掀開針包,一根根取出銀針,擺成一排。七根,長短不一,最中間那根還沾著暗紅。他拿起一塊素布,蘸了清水,慢條斯理地擦。
“你怕了?”他問。
吉祥喉嚨動了動:“我不是怕你……我是怕他們真信了這些話。再這樣下去,沒人敢靠近你,連遞個藥都怕沾上晦氣。”
謝無妄擦完針,一根根收好,合上包,拍了拍灰。
“恐懼從來不怕真相,”他說,“它就愛吃謠言長大。”
他站起身,走到門口,與吉祥並肩站著,目光掃過繡坊長廊。幾個宮女遠遠看見他,立刻低頭散開,像見了瘟神。
“嘉嬪呢?”他問。
“去了佛堂,燒了三炷香,說是替太後驅邪。”吉祥咬了咬唇,“她還讓心腹傳話,說‘邪術入宮,必有內應’,話裡話外……都在指你。”
謝無妄笑了笑,笑得不像在笑。
“她想當清流,那就給她一場‘正法’。”
他轉身回屋,從袖中抽出一張紙,攤在桌上。紙上畫著一幅圖:一個布人,胸口插針,旁邊寫著“心魔作祟,幻象叢生”。
“去,把這圖冊,悄悄塞進李嬤嬤、陳老太、還有東六宮那幾個信佛的老宮人枕頭底下。”他邊說邊提筆添字,“寫上:‘凡見針冒青煙、布人流血者,皆非實相,乃心火攻目所致。’”
吉祥接過圖冊,遲疑:“這……能有用?”
“沒用也得傳。”謝無妄淡淡道,“謠言靠的是看不見的東西,你隻要讓它‘看得見’,它就怕了。”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再畫一頁,標題叫《破邪錄》,底下寫:‘若真有巫蠱,為何不先害皇後?’”
吉祥一愣,隨即明白過來。
她點頭,快步走了。
謝無妄沒再說話,隻從袖中摸出一枚玉佩,輕輕一掐。墨玉微顫,瞳孔深處裂紋一閃而過,隨即歸於平靜。
係統007的聲音在腦中響起:【檢測到宿主太帥,自動延長假期——順便提醒:今日首次使用需完成中二台詞挑戰。】
謝無妄閉眼,低聲道:“這因果的齒輪,就由我來碾碎。”
話音落,右眼驟然化為墨玉,裂紋如蛛網蔓延。三息後,收回。
【吞噬“宮中流言”劇情線,消耗300因果值,是否確認?】
他沒選是,隻將玉佩塞回袖中。
他知道,現在還不是動真格的時候。
真正的戲,才剛開始。
吉祥回來時,臉色比去時更白。
“李嬤嬤看了圖冊,當場就把香給滅了。”她喘著氣,“還說……說她昨夜夢見自己紮了個布人,醒來枕頭底下真有根紅繩,嚇得她一整天沒敢合眼。”
謝無妄點頭:“心魔一旦被點破,就會自己咬自己。”
“可嘉嬪那邊……”吉祥壓低聲音,“她今天又去了冷宮東巷,還是申時三刻,跟上次一樣。我讓春桃盯著,發現她跟一個戴帷帽的太監碰了頭,兩人說了不到十句話,那太監就走了,袖口露出一截青線——是繡坊的料。”
謝無妄眼神一冷。
“方姑姑的人。”
“你要查他?”
“不查。”謝無妄搖頭,“查了,就是打草驚蛇。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抓人,是讓蛇自己爬出來。”
他從桌下取出一盆清水,又拿出一點淡青色粉末,指尖一彈,灑入水中。
“這是‘夢魘引’的殘粉,無毒,遇水即溶。”他將一根銀針插入水中,針身瞬間變暗,隨即恢複原樣,水麵平靜無波,“你看,哪來的青煙?哪來的鬼火?”
吉祥盯著水盆,愣住。
謝無妄抽出另一根針,紮進自己左手“神門”穴,血珠冒出來,順著針尾滑下,滴入水中,暈開一圈淡紅。
“若這針真能通鬼神,”他聲音冷得像冰,“我現在就召個魂給你看。”
宮女們圍在門口,一個個臉色發青,沒人敢上前。
“你們怕的不是我,”謝無妄拔出針,甩掉血珠,收進針包,“是你們自己腦子裡的鬼。而鬼,從不自己來——是人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