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妄退得乾脆,趁著人群仰頭驚呼的空檔,一步踏出馬球場外圍防線。那道紅披風的虛影還在天上擺姿勢,計時器閃得像要炸了似的,小秦氏的新馬車隻剩一地焦灰,連輪子都化成了鐵水。
他沒回頭。
穿過兩條夾道,拐進顧府西偏院的一間副將值房,門一關,外頭的喧鬨立刻被隔開。屋裡陳設簡陋,一張床、一個櫃、一桌一椅,牆上掛著半副舊鎧甲。他反手摘下頭盔,往桌上一放,從內甲夾層掏出那塊玉佩殘片。
燭火跳了一下。
玉佩躺在掌心,斷口粗糙,正麵“顧”字清晰,背麵編號53歪歪扭扭,像是被人硬刻上去的。他盯著看了片刻,抬手把蠟燭挪近,火焰映在玉麵上,忽然發現斷口邊緣受熱後泛起一絲極淡的青光。
他眯起眼,把玉佩翻過來,湊近火苗。
青光微閃,斷口處隱約浮現出半個字——“盛”。
謝無妄手指一頓。
“盛家?”
他放下玉佩,靠在椅背上,腦中飛速推演。顧家兵符的錨點本該深埋軍務線,可這玉佩出現在馬廄,還帶著盛家印記,明顯不對勁。更可疑的是,係統全程沉默,既不提示碎片信息,也不彈出兌換選項,就像它根本不存在一樣。
“又在裝死?”他冷笑一聲,“你以為我不懂你那套編號把戲?”
他記得前幾個世界,係統給的碎片編號全被篡改過,真貨和假貨混在一起,搞得他白忙活好幾輪。這次53,八成也是障眼法。
但問題是,這塊玉佩為何會同時沾上顧、盛兩家的氣息?
他閉上眼,回憶昨夜小秦氏屋簷下的對話。“隻要他不能騎馬,婚約便名存實亡”,這話針對的顯然是齊衡與盛明蘭的聯姻。而兵符之事,她提到“北境亂起”才是動手時機。
——婚約、兵權、家族博弈。
線索像蛛網一樣鋪開,中心卻始終繞不開盛家。
他睜開眼,把玉佩收進貼身暗袋,起身換了身灰布短打,腰間彆了匕首,徑直出了門。
半個時辰後,他站在盛府側門外,自稱是顧府親衛,有遺落物件歸還小姐。
門房起初不肯通傳,直到他塞過去一塊碎銀,才慢悠悠進去通報。不多時,一名丫鬟引他至內院回廊,說小姐正在繡閣理賬。
盛明蘭坐在窗邊案前,一身藕荷色褙子,發髻素淨,聽見腳步聲抬眸看來。
“這位軍爺,有何貴乾?”
謝無妄拱手,從袖中取出玉佩,放在案上:“卑職昨日在馬球場附近拾得此物,見上有‘顧’字,原以為是將軍遺失,細查卻發現質地溫潤,非軍中常用之物。聽聞盛小姐聰慧過人,特來請教,可識得此物來曆?”
盛明蘭低頭看玉佩,眉心微微一動,指尖輕輕撫過斷口,又縮了回去。
“未曾見過。”她搖頭,“這玉質雖好,但斷裂已久,怕是多年前就丟了吧。我盛家舊物眾多,未必每一件都記得清楚。”
她說得平靜,語氣也沒有起伏,可謝無妄注意到了她袖口微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像是下意識護住了手腕。
他不動聲色,指尖悄然催動白切黑領域的感知邊緣。一圈極淡的光暈掠過盛明蘭周身——沒有觸發修羅模式,說明她並非刻意隱瞞。但她的眼神,在觸及玉佩背麵時,確實有一瞬的恍惚。
記憶被屏蔽了。
要麼是劇情本身設了鎖,要麼就是有人動了手腳。
“多謝小姐。”他收回玉佩,“既然不識,那便罷了。隻是這玉佩斷口奇特,似非尋常摔裂,倒像是……人為掰開的。”
盛明蘭抬眼看他:“軍爺覺得是誰所為?”
“不知道。”他笑了笑,“但能留下‘顧’字,多半是對顧家有執念的人。至於另一半去了哪裡……或許,正握在某個不想讓人知道的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