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山的風剛歇了不到半刻,人群還圍著楊超越嘰嘰喳喳地問東問西,有人想摸她保溫杯是不是法器,有人偷偷錄視頻準備拿去黑市換陰幣。錦鯉之力的餘波還在蕩,不少鬼修腰間的舊傷隱隱發癢,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撫平了裂痕。
謝無妄站在高岩之下,右手垂在身側,指尖仍有些發顫。右眼的墨玉色澤尚未完全褪去,裂紋像蛛網般爬在眼角,一跳一跳地疼。他沒去揉,隻是盯著遠處藥廬的方向——剛才那扇被推開的窗,已經重新關上,但屋內傳來的音樂聲卻越來越響,調子歪得離譜,分明是《最炫民族風》被人用嗩呐硬吹成了喪樂。
就在這時,空地邊緣的布幡突然“轟”地一聲炸開火光。
不是雷擊,也不是自燃,而是幾道黑影從林間躍出,袖口翻飛間甩出一團團幽藍色的火球,直撲擂台支架。木架被陰火一舔,瞬間碳化斷裂,一麵寫著“溫周cp天下第一”的橫幅嘩啦倒下,砸進灰燼裡。
“都彆信!”為首那人扯下麵巾,臉上浮著青灰死氣,嗓子像是被砂紙磨過,“這是謝無妄設的局!報名的人會被抽魂煉魄,變成他的因果燃料!”
人群猛地一靜。
接著是騷動。幾個原本躍躍欲試的年輕鬼修後退兩步,手裡的報名紙頁差點掉落。有人低聲嘀咕:“難怪獎品這麼誘人……哪有天上掉玉符的道理。”
又有兩人跟著搗亂者喊:“我們兄弟去年就想參加鬼穀詩會,結果連報名資格都沒給!現在搞這套,就是騙炮!”
謝無妄依舊站著,沒動。
他甚至沒去看那幾根倒塌的柱子,也沒理會漫天飄落的燒焦紙片。隻是緩緩抬起左手,將匕首徹底收回袖中,動作輕得像在收一件尋常佩飾。他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對——反噬還沒散,體溫偏高,左臂皮膚底下仿佛有細針在遊走,一抽一抽地刺著經脈。
但他不能退。
一步都不能。
他往前踏了一步。
腳落地的瞬間,空氣像是凝住了。原本喧鬨的人群忽然覺得胸口一悶,像是被人按著肩膀往下壓。楊超越正拿著手機自拍,屏幕突然黑了一下,再亮起時,鏡頭裡竟浮現出一片血紅花瓣,轉瞬即逝。
謝無妄的右眼,徹底變了。
墨玉般的瞳孔深處泛起暗紅,像是有熔岩在底下湧動。他沒看天,也沒念咒,隻是目光一掃,鎖定了那個帶頭放火的家夥。
那人正要再扔出一枚陰火符,手臂剛揚起,整個人卻猛地僵住。他瞪大眼,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氣管。緊接著,他懷中的火囊開始發燙,藍焰不受控製地倒卷回來,順著衣袖往上燒,眨眼就把半邊身子裹了進去。
“啊——!”他慘叫一聲,滾倒在地,拚命拍打火焰,可那火根本不滅,反而越燒越旺,像是從他體內往外冒。
其餘幾人嚇得四散奔逃,有兩個直接撞上了石碑,頭破血流也不顧,連滾帶爬地往林子裡鑽。
謝無妄這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壓過了所有嘈雜:“你說我煉你們的魂?”
地上那人蜷縮著,臉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你告訴我。”謝無妄又走近一步,影子拉得老長,覆在對方身上,“誰給你下的令?讓你來毀我的場子?”
那人終於擠出一句:“我……我不知道……我隻是……恨……”
“恨?”謝無妄冷笑,“恨自己沒本事進核心殿?恨彆人能寫故事,你隻能躲在林子裡當耗子?”
他蹲下身,手指輕輕點在那人額頭上。那一瞬間,對方瞳孔驟然放大,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畫麵,整個人劇烈抽搐起來,隨即昏死過去。
謝無妄站起身,環視一圈。
人群鴉雀無聲。
剛才還嚷著“騙局”的幾個鬼修,此刻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有幾個甚至悄悄把手裡寫的稿子撕了,塞進袖子裡。
“聽好了。”他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這比賽不是為了誰煉魂,是為了讓你們這些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的小角色,也能有一次——被人記住的機會。”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殘破的布幡和倒塌的架子:“有人想毀它,說明它有用。有人怕它,說明它能改命。”
“現在,誰還想報?”
沒人說話。
但有人彎下腰,默默撿起了地上的報名表。
又有一個人,掏出筆,在紙上寫下“我要參賽”四個字,重重按在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