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妄盯著那口井，井沿上還沾著幾根灰羽。鴿子墜下去後，水麵連個漣漪都沒泛起來，仿佛被什麼東西一口吞了。
高崇站在原地，手指死死摳著食盒邊角，指節泛白。他喉嚨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怕的不是他們。”謝無妄忽然開口，聲音不重，卻像刀片劃過鐵皮，“是怕自己成了幫凶。”
高崇猛地抬頭。
“你送的三碗麵，不是給活人吃的。”謝無妄抬手，指尖輕輕拂過袖口那道灼痕，“那是祭品，用來喚醒某種東西的引子。而你，是那個‘儀式’裡的一環——走錯一步，魂都留不下。”
高崇嘴唇顫抖：“我……我隻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謝無妄冷笑一聲，“你以為你師父的藥廬失火真是意外？十五年前那一把火，燒的不隻是房子，是一段被抹掉的曆史。現在有人用你當鑰匙，去撬當年封死的門。”
他頓了頓，目光沉下來：“但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偏偏是你？為什麼是你接到這種任務？因為你夠蠢，還是因為你……本來就在名單上？”
高崇臉色驟變。
“編號。”謝無妄緩緩吐出兩個字，“你說你師父臨終前留下一句話——‘彆信編號’。可你自己呢？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就是某個編號的延續？”
空氣仿佛凝住了。
遠處街角傳來小販收攤的吆喝聲，鍋碗碰撞，煙火氣依舊濃烈。可在這片喧囂裡，兩人之間的沉默像一塊壓進胸口的石頭。
良久，高崇終於開口，嗓音沙啞：“第三次送麵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我站在一片廢墟裡，四周全是斷碑殘瓦，寫著‘英雄大會’四個字。我往前走，腳下踩到一塊鐵牌，上麵刻著——d618033。”
謝無妄瞳孔一縮。
又是這個編號！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從玉佩晶片，到斷崖對峙時黑袍人胸口嵌著的碎片，再到剛才那隻信鴿墜井前劃出的詭異軌跡——所有線索都在指向同一個源頭。
“你還夢見什麼？”他問。
“我看見一個人背對著我，穿著破舊官服，臉上戴著半張青銅麵具。他手裡拿著一把火折子，蹲在一棟茅屋前……然後點火。火光亮起那一刻，我聽見他說了一句：‘替身計劃，啟動第七輪。’”
謝無妄呼吸微滯。
趙敬麵具！
那個傳說中能窺見未來三十年朝局變動的秘寶，據傳在英雄大會覆滅之夜失蹤。江湖傳言它被藏進了地下密室，隻有通過特定陣法才能激活。
而現在，七棵鬆呈北鬥狀排列，三次送餐對應七星中的三個星位，每一次異象都是陣法逐步開啟的征兆。
“第七棵鬆……”謝無妄低聲自語，“不是終點，是陣眼。”
高崇驚恐地看著他：“你要去那裡？”
“我已經沒有選擇。”謝無妄抬手按住右眼，墨玉般的色澤悄然浮現，“有人在用這套係統收集碎片，重啟某個不該存在的程序。而‘進度7’，說明他們才剛開始。我不去搶在前麵，等他們集齊九十九片，整個世界都會變成他們的試驗場。”
“可那是禁地！”高崇急道，“三年前有獵戶誤入亂石崗，第二天被人發現時，整個人乾癟得像具木乃伊，眼睛瞪得老大，嘴裡還嚼著鬆針！官府派人去查，進去的十個差役，一個都沒出來！”
謝無妄嘴角揚了揚：“那說明裡麵的東西還沒準備好見人。現在不一樣了，他們主動暴露線索，就是在等一個‘變量’進場——比如我。”
他轉身，衣擺翻飛，腳步堅定。
“等等！”高崇突然喊住他，“你要是真能找到真相……能不能……也幫我查一件事？”
謝無妄停下。
“我師父最後那句話……‘彆信編號’。可如果連他自己也是編號之一呢？我想知道，他到底是誰？真正的身份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