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後被朱翊鈞反握著的手不由一緊:“那……那應該怎麼辦?”
“還請太後放心,如今皇上不過是處於前期,暫時還不會影響到什麼。
臣一會兒為皇上開幾副靜心安神的藥即可。
隻是平日裡皇上還需多注意休養才是。
依臣看……太後,眼下皇上不宜多動,且不宜過於勞累。
所以文華殿的課業臣以為不妨先停些時日才是。”
一旁的馮保已經開始得意起自己的計劃來。
朱翊鈞終究是處於少年好動、貪玩之心性時,加上這些時日對於前往文華殿讀書一事本就很排斥。
若不是太後的嚴苛督促,這每月逢三、六、九的課業,皇上可是都懶得去的。
所以在馮保看來,隻要能不去文華殿學習讀書。
那麼皇上他自己,就算是不想承認自己有病,但恐怕也不會錯過眼前這個,可以讓他不去文華殿枯燥讀書的機會吧?
李太後憂心蹙眉,讀書可以暫時放下,但這往來於內閣、乾清宮的上疏批紅一事兒,可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
後宮不能乾政這條紅線,她是絲毫不敢去碰的。
想到這裡,李太後不由看向了不遠處默不作聲的馮保。
身為司禮監掌印太監,眼下看來這批紅一事隻能全權委托給馮保了。
“馮公公。”
“奴婢在。太後您放心,奴婢臉上的傷無礙的,一會兒奴婢就隨劉禦醫去抓藥。”
馮保急忙上前兩步,對著李太後畢恭畢敬地說道。
絲毫不提其實整個大殿內,幾乎所有人都在擔心的皇上批紅一事兒。
“馮公公誤會了,本宮的意思是……。”
一直未曾開口的朱翊鈞,此時搖了搖李太後的手。
在李太後看向他時,朱翊鈞道:“娘不必憂心,兒子到底是不是有病,總不能隻聽劉禦醫的不是?
兒子以為,宮裡或者是民間的大夫也可以明日請到宮裡來為我醫治……。”
“胡說,這種事情怎能讓更多的人知曉?”
李太後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繼續道:“人言可畏的道理你不懂?
還找民間的大夫,到時候指不定會在民間傳成什麼樣兒了。
還有,今日給皇上診病一事兒,任何人都不得出去多嘴,否則本宮定嚴懲不貸。”
聽著太後這般關心為自己著想的話語,朱翊鈞的心頭更是暖烘烘的。
無論是哪一世,無論是什麼人,誰又不希望身邊有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人陪著呢。
“娘,兒子的意思是,萬一這劉裕給我診錯了呢?
到時候豈不是白喝了一肚子苦藥?
畢竟是藥三分毒,豈能因為無病而隨便喝藥?
而且……娘,兒子最近學了一個成語,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不等蹙眉擔憂的李太後問他,朱翊鈞瞟了一眼劉裕跟馮保,便開口道:“這個成語就是近廟欺神,娘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大概的字麵意思李太後自然明白,隻是不知道朱翊鈞此時為何要提起這個成語。
朱翊鈞鬆開了李太後的手,站起身走到劉裕身邊。
笑問道:“劉禦醫,你可知道近廟欺神是什麼意思嗎?
馮公公,你呢?”
劉裕瞬間渾身一顫,連下巴的胡子仿佛都哆嗦了幾下。
而不遠處的馮保,鼻青臉腫的樣子雖看不出他到底是什麼神情,但看著那張張了張,卻是沒能發出聲音的嘴巴,就知道此時馮保的心裡頭也是忐忑得很。
“近廟欺神,顧名思義。
其實說白了就是因為距離一座廟宇太近,所以就對廟宇裡供奉的神像失去了敬畏之心。
也可以理解為習見則輕,什麼意思呢?
就是民間百姓常說的“熟悉滋生輕視”。
兩位能理解吧?”
而最典型的,自然當屬他那便宜祖父嘉靖帝,差點兒在乾清宮被宮女勒死一事。
無論出於什麼原因,但都是對近廟欺神的最佳解釋。
能成為當朝太後,可以說完全是因為朱翊鈞繼承了皇位的原因。
但當初能夠被選為裕王妃,除了姿色以外自然也有幾分聰慧。
此時也明白了朱翊鈞的用意。
瞬間那雙鳳目帶著懷疑與威儀掃向馮保跟劉裕。
“劉裕,你可有欺瞞本宮跟皇上?”
李太後沉聲問道。
孤兒寡母、主少國疑,本就是李太後內心最為敏感的神經。
此時經朱翊鈞這個好大兒一提醒,瞬間就對劉裕生了疑心。
至於馮保,李太後還沒有懷疑到他頭上。
“你是現在招,還是說讓朕再找幾個禦醫過來為朕診斷一番?
而後再把你關進大獄,嚴刑拷打一番再招呢?”
朱翊鈞笑嗬嗬的一隻手拍在劉裕的肩膀上。
不遠處鼻青臉腫的馮保如同老僧入定般靜靜站著,像是眼前的這一切跟他都毫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