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四年五月,最後一次朔望朝。
三通鼓響,官員依次走出朝房靜候入宮。
鳴鐘之後,左右掖門打開,文武官員分左右進入。
鴻臚寺官員如同紀律委員一般,麵無表情地緊盯每一個入朝官員。
監督文武官員有無大聲喧嘩、衣冠不整、儀態不端者,甚至是偷偷吐痰、隨手亂扔東西的。
都會默默記錄在小本本上。
嘉靖時奉天殿被更名為皇極殿。
禦門聽政的地點沒變,不過是變了個名字。
隨著鳴鞭聲響起,在群臣於皇極殿前按班次站好後,便是今日的主角要登場了。
朱翊鈞對於這一套走流程式的朝會已經不再陌生。
望著皇極門前烏泱烏泱一群五顏六色的官員,每次都有種像是後世參加校運會的感覺。
錦衣衛力士五傘蓋、四團扇的簇擁之下,身著明黃色龍袍的朱翊鈞邁步踏上丹墀金台。
左右兩側同樣有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森嚴守衛。
之前從來沒有過站在大明權力之巔的朱翊鈞,在經過與張居正的一夜暢談後,在這一刻仿佛也體會到了一絲絲皇權的魅力。
文武官員,無論年齡大小,品級高低,此時不管心裡如何想,都屬於他這個大明皇帝的一員臣子。
再次鳴鞭之後,便是鴻臚寺腔調古怪的唱班聲響起,隨後便是禮樂聲響起,仿佛要衝破紫禁城頭頂的雲層,直達天庭。
隨著唱班聲落,文臣武將包括一些來京的皇親國戚,整齊地站在皇極殿偌大的廣場上,禮樂聲中開始行五拜三叩之禮。
隨後由鴻臚寺卿向朱翊鈞稟奏,哪些官員因差出京沒來,哪些地方官員進京參加今日朝會。
這樣的朝會稱之為朔望朝,注重的是儀式與其象征意義。
與每年隻舉行幾次的大朝會基本差不多,並不以處理朝堂政務為主。
至於真正處理朝堂政事的朝會,也可以稱之為:日朝。
也就是每天都有議政,不過人數顯然就不會這麼多了,大部分時候都是以內閣為主,六部官員以及通政司等等一起。
朱翊鈞有資格參加,但卻是沒有資格或者權力去決斷什麼。
畢竟,這一切在如今都是以內閣草擬、他這個傀儡皇帝批紅為主。
但好在,在廢了馮保之後,如今司禮監的職權也在重整中,往後自己這個皇帝,將不再是傀儡,而是張居正的第一靠山!
皇極殿內,顯然都很難看清楚每個臣子官員的模樣。
班次靠前的倒是能夠看見幾個:張居正、申時行、朱希孝等等。
不過在內閣諸臣中,倒是未發現張四維的身影。
性情剛烈的張學士,不是說今日朝會要給朕一個滿意的解釋嗎?
不會跑路了吧?
朱翊鈞搖了搖頭:不可能。
這個時代又不像是後世,事發之後可以買張機票直接逃往國外。
如今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大明萬曆時代,就算是想跑他也沒地方跑。
神遊之間,鴻臚寺卿何齊賢上前稟奏。
“皇上,可否要召見今日來京覲見的勳戚以及官員?”
“都有誰?”
“皇上您看。”
何齊賢雙手遞上上疏。
皇極殿前,無數文臣武將站在那裡鴉雀無聲,靜靜等待著鴻臚寺卿再次唱退朝。
其中一些勳戚、外地官員,顯得格外謹慎跟小心,小心臟噗噗地急跳著。
能不能見到當今皇上,就看這一會兒了。
不過昨日已經打點過鴻臚寺的官員了,隻是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想來那些拜訪過鴻臚寺卿的,應該要比自己更有機會見到皇上吧?
皇極殿內,朱翊鈞看著一個個名字,以及上麵備注著的這一次進京麵聖所帶來的……貢品等等。
何齊賢則是向朱翊鈞稟奏著,京朝官中誰誰誰不在,因何事去了哪裡哪裡。
同樣也是走個過程。
因為大部分離京的官員,會向鴻臚寺報備以外,同樣也得有內閣或者六部的首肯。
所以到了他這個皇帝這裡,其實說不說都無所謂的。
諸多進京覲見的官員名字中,朱翊鈞決定召見浙江、福建以及陝西的幾名官員。
嗯,並非是因為他們名字後麵的禮單貢品很長,主要是他這個皇帝很關心這幾個地方的民生。
正待告訴何齊賢要召見誰時,突然外麵傳來了嘈雜聲。
“怎麼回事兒?”
朱翊鈞不由翹首望向皇極殿外麵。
此時嘈雜聲中還帶著嗬斥聲,但依然顯得有些鬨哄哄。
何齊賢快步走了出去,朝會紀律是否嚴明可是他這個鴻臚寺卿的主要政績!
如此吵鬨,這既是對皇上大不敬,也是要砸他的飯碗,抹殺他的政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