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算什麼?
不過是內閣一輔臣罷了!
有什麼資格跟皇上叫板、較勁?
難怪昨夜張居正對皇上的態度,讓他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一時又說不上來。
現在看來,是人家張居正足夠敏銳,很早就修正了對皇上的態度。
“若是如今下官……向皇上求情……還來得及麼?”
張居正看著放聲大笑後,老淚縱橫的張四維差點兒笑出聲。
“我會努力爭取保全孩子與你夫人的性命,至於家業……我同樣儘力爭取。
往後讓他們回鄉,做個富家翁過尋常人的日子便是了。”
“元輔可否命人給我送來紙筆,我想上疏皇上……求情。”
張居正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這是一計不成再用一計?
無非還是想要要挾自己來保全他罷了。
“實不相瞞,昨夜我與皇上一夜暢談至今日朝會時,而後一同從我府裡坐車回到宮裡的。
當然,看在你我同僚多年的份上,紙筆我自然會命人給你送來的。
若是還有什麼其他需要,你向他們要便是,我會跟他們打招呼的。”
說完後,張居正便打算起身離去。
張四維再次苦笑:“元輔誤會下官了,下官已然到了階下囚這般地步,又如何會上疏揭發元輔您當年連同馮保栽贓陷害高拱一事呢?”
張居正扭頭看著張四維,神色輕鬆地笑了笑,道:“事到如今,你還是不了解皇上,也不理解……為何昨夜我能跟皇上暢談一夜,且同乘一輛馬車進宮。
不過也好,知道的多了,將來上路時,想來心裡更覺遺憾與後悔。”
說完後張居正便拉開門,腳下卻是頓了一下,又扭頭道:“對了,當年成祖皇帝靖難回京後,命人親自給他打造了一把繡春刀,如今可還在貴府?”
“元輔你……。”
張四維瞬間麵如土色,呆呆地看著笑意盈盈的張居正轉身離去。
……
五月午後的陽光已經有了灼熱燙人的感覺。
荒廢數年的養心殿,厚重大朱紅色大門緩緩被打開。
一股荒涼、落寞的味道瞬間撲麵而來。
嘉靖皇帝早年煉丹的地方,在其去世後便被封了起來。
從此無人問津。
而此地第一次成為帝王之居,也是起始於他這個萬曆帝。
是的,乾清宮被雷劈著火後,迫不得已他才搬到了這裡,隻是乾清宮修繕好後,他就又搬回了乾清宮。
屬於被動。
而今卻是自己主動,意義不一樣,心情也不一樣。
雜草叢生的養心殿其實布局很簡單,一座正殿,再加東西北三座偏殿,便是整個養心殿的布局。
養心殿成工字形,前方處政,後方起居。
從大門處繞過布滿灰塵與蛛網的影壁,雜草無數與幾株落寞樹木的庭院便出現在眼前。
並未第一時間進入主殿,在良安、田義等幾名太監的開路下,朱翊鈞先是繞著整個養心殿轉了一圈。
主殿工字形的凹處,同樣是雜草叢生,站在這裡朱翊鈞打量許久。
“嗯,往後這裡可以種上一株杏花樹,那樣朕每天起床推開窗,就能聞到撲鼻的花香。
對,圍繞著杏花樹也可以栽種一些花卉,然後空餘地方搞個能坐七八人的桌椅。
午後閒暇時……就像現在,慵懶的陽光照著,在這裡喝個茶,吃點點心、曬曬太陽,然後再召見個臣子,豈不舒服?
菽安,記下來,到時候這裡就按剛才所說的布置。”
“是,皇上。”
菽安乖巧地回道。
再往後走,正北的一排房間,顯然是給太監、宮女居住的,以及包括一些雜物間。
一圈下來,基本上靠想象,都能覺得這裡修繕好後,必然能夠成為一個悠閒、舒適且清淨的絕佳住所。
此時步入正殿,朱翊鈞前前後後巡視了一圈,則開始撓頭了。
如何布局,如何修繕,怎麼合理安排每一處空間,都讓他這個外行感到有些頭疼。
而且這裡如今還存放著當年嘉靖皇帝煉丹的家夥什,這些個玩意……扔了不孝,不扔的話,也不能放在這裡,隻能是放到內承運庫了。
至於後世所謂的東西暖閣,朱翊鈞也拿不定主意到底是哪個地方。
但可以肯定的是:必然是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就在朱翊鈞撓頭琢磨著該如何修繕時,有太監匆匆跑進來。
“皇上,張元輔在外求見。”
“嗯?讓他進來吧,正好讓他給朕出出主意,看看這養心殿該如何收拾。”
朱翊鈞說道。
……
慈慶宮。
李太後氣得渾身都在哆嗦。
此刻她才從賀嬤嬤嘴裡得知,今日朔望朝會上,張四維竟然鬨出了這麼大的幺蛾子!
而朱翊鈞訓斥張四維的話,一字不差的也被賀嬤嬤學了一遍。
“張四維不當人臣!”
李太後氣得銀牙緊咬。
賀嬤嬤小心翼翼地在旁察言觀色:“太後莫要氣壞了身子才是。
而且……奴婢聽人說,這事情都要有個前因後果不是?
張學士能豁出一張老臉跟全家的性命來,想來也是有原因的,不會無緣無故的便這般大鬨朝會吧?”
“那你的意思……先是因為皇上的不是,才有了這張四維的無禮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