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格賽特的咆哮仿佛還在耳畔回蕩,那湮滅一切的創世安魂曲的光輝,是琉璃失去意識前最後的記憶。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然後是碎片般的痛楚回憶。
……阿布索留特冰冷的殿堂……塔爾塔羅斯漠然的眼神,如同看待一件破損的工具……“失敗品”、“湊朝陽的拙劣複製品”……話語如同冰冷的刺,紮進心裡。……迪亞布羅的狂笑,沉重的拳頭落在身上,每一次擊打都伴隨著羞辱……無處可逃,隻能蜷縮起來,用沉默承受…………劉洋冰冷的聲音:“想活下去,就變得更強。”……地獄般的訓練場,與猙獰的怪獸傀儡無數次搏殺……筋骨折斷,能量枯竭,又在阿布索留特的力量下強行愈合……年僅十幾歲的少女,眼神逐漸磨礪得如同寒冰…………戰鬥,戰鬥,不停的戰鬥……隻有變得更強,才能擺脫“複製品”的烙印嗎?才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存在價值嗎?
夢境光怪陸離,痛苦的記憶與魯格賽特那毀滅性的光芒交織,仿佛要將她拖回那片無儘的黑暗與絕望之中。
……
溫暖。
一種陌生的,柔軟的,近乎奢侈的觸感從手背傳來。
還有……極其輕微的,壓抑著的抽泣聲。
琉璃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艱難地,一點點掀開了沉重的眼簾。
模糊的光線映入視野,逐漸聚焦。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柔和的天花板,不是阿布索留特冰冷的金屬穹頂,也不是tpu醫療部的無菌環境。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好聞的香氣,像是陽光曬過的被子,又夾雜著一點甜點般的味道。
她微微偏過頭。
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瞬間占據了她的全部視野。
湊朝陽就趴在床邊,眼睛紅腫得像桃子,顯然哭了很久。此刻她似乎累極了,淺淺地睡著,但即使在睡夢中,她的眉頭也輕輕蹙著,一隻手緊緊握著琉璃放在被子外的手,仿佛生怕一鬆開,眼前的人就會消失。
琉璃愣住了。
這張臉……她無數次在鏡子裡看到,無數次在塔爾塔羅斯的嘲諷中聽到,是她痛苦的根源,也是她內心最複雜情感的投射對象。可此刻,這張臉上寫滿了毫不作偽的擔憂和悲傷,是為了她。
心跳漏了一拍。一種奇異的感覺,酸澀又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暖意,湧上心頭。
她的動作驚醒了淺眠的朝陽。
朝陽猛地抬起頭,淚眼朦朧間對上琉璃那雙剛剛睜開、還帶著幾分迷茫和慣有冷冽的黑色眼眸。
短暫的呆滯。
隨即,巨大的、難以置信的喜悅如同煙花般在朝陽臉上炸開。
“琉璃?!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又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激動,幾乎是撲了上來,一把抱住了床上的琉璃,手臂環得很緊,卻又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她可能受傷的地方。“太好了……太好了!你嚇死我了!嗚嗚……”
這個擁抱太過突然,也太過熾熱。
琉璃身體瞬間僵硬得如同石頭。在阿布索留特,接觸通常隻意味著訓練時的擊打或者懲罰。她完全不習慣這樣的親密,尤其是來自……“湊朝陽”。(這裡琉璃的反應因為她經曆了漫長的噩夢她的記憶似乎剛剛從地獄戰鬥中歸來)
“……放開。”她的聲音因為長時間的昏迷而沙啞乾澀,語氣是她習慣性的、用於自我保護的生硬和冷淡。
但朝陽仿佛沒聽見,或者說根本不在乎,反而抱得更緊了些,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琉璃的病號服上,暈開一小片濕痕:“不要!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一個月!整整一個月!我們都擔心死了!”
這時,門口的動靜吸引了琉璃的視線。
湊活海和湊勇海兩兄弟站在門口,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笑容。美劍沙姬也站在那裡,她似乎總是站在稍遠一點的位置,雙手抱胸,表情依舊有些冷淡,但那雙看著琉璃的眼睛裡,之前強烈的敵意和審視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摻雜著認可和……或許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的情緒。
而更讓琉璃瞳孔微縮的是,湊零——朝陽的母親,也快步走了進來。這位溫柔的研究員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焦慮和關切。
“琉璃,你終於醒了!”湊零的聲音充滿了母親般的慈愛,“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餓不餓?想吃什麼?媽媽去給你買。”
她的目光掃過朝陽激動哭泣的臉,掃過湊家兄弟欣慰的表情,掃過美劍沙姬那雙不再冰冷的眼睛,最後回到湊零滿是擔憂和關切的臉上。
這一切……太不真實了。和她記憶裡冰冷的黑暗,殘酷的訓練,以及那個龐大的、充滿仇恨的“破襲計劃”格格不入。
她就像一艘一直在暴風雨中掙紮的小船,突然被強行拖進了一個風平浪暖、陽光燦爛的港灣,無所適從。
麵對湊零關於食物的詢問,她僵硬地搖了搖頭,聲音依舊乾澀:“……不用。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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態度疏離而客氣,是她習慣的壁壘。
朝陽終於稍微鬆開了她,但雙手仍緊緊抓著她的胳膊,仿佛怕她跑了。她淚眼汪汪地看著琉璃,仔細打量著她的臉,好像要確認她是不是真的清醒了:“琉璃,你感覺怎麼樣?頭還暈嗎?傷口還疼不疼?魯格賽特的那一擊太可怕了……”
提到魯格賽特,琉璃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那些虛弱的情緒被強行壓下:“魯格賽特呢?”她記得最後時刻,拖雷基亞突然出現,那枚蘊含著狂暴黑暗能量的惡魔碎片被打入了魯格賽特體內然後是自己推開美劍沙姬用最後的能量與魯格賽特對波……
湊活海歎了口氣,接口道:“被它逃走了。魯格賽特,它爆發出的能量瞬間重創了我們然後它消失了。我們沒能攔住。”
“哼,如果不是某人突然被打得昏迷不醒,計劃或許不會失敗。”美劍沙姬清冷的聲音響起,帶著她特有的、略帶諷刺的口吻。但仔細聽,那諷刺底下,似乎藏著一絲彆的什麼,像是在用這種方式掩飾關心。
琉璃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毛,即使虛弱也立刻瞪了回去,語氣衝得很:“你說什麼?!要不是為了救你,我會硬扛那一下?!不知感恩的家夥!”
“我並沒要求你救我。”美劍沙姬扭過頭,語氣硬邦邦的。
“你!”
“好啦好啦!”朝陽急忙打圓場,又抱緊了琉璃的胳膊,像是要把她的怒氣按回去,“小劍也是擔心你!你昏迷這段時間,她來看過你好多次的!”
美劍沙姬的耳根似乎微微紅了一下,語氣更冷了:“……我隻是確認她死了沒有,免得影響對付魯格賽特的計劃。”但這話聽起來實在沒什麼說服力。
琉璃瞥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沒再繼續吵,但心裡那點異樣的感覺又多了幾分。擔心?她?來自這個一開始恨不得用眼神殺死她的女人?
湊零看著孩子們在她眼裡,這幾個都是孩子)的互動,無奈又慈愛地笑了笑:“琉璃剛醒,需要休息,也需要補充能量。琉璃,真的什麼都不想吃嗎?一點點也好,粥?或者湯?你一個月都沒怎麼進食了。”
朝陽也用力點頭,眼巴巴地看著她:“對啊琉璃,吃點東西吧,媽媽熬的粥可好喝了!我喂你!”
“……我不餓。”琉璃再次生硬地拒絕,試圖抽出自己的手臂,但朝陽抱得太緊,她此刻又實在虛弱,沒能成功。這種被強行關懷的感覺讓她坐立難安,隻想縮回自己的殼裡。
場麵一時有些僵持。
琉璃避開朝陽過於灼熱的目光,視線落在窗外。這個世界的陽光,似乎格外刺眼,也……格外溫暖。她看著床邊櫃子上放著的一杯水,朝陽立刻像是得到什麼信號一樣,鬆開一隻手端過來,小心翼翼地遞到她嘴邊,眼神亮晶晶的,滿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