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江南煙雨逢故人
江南的春雨細如牛毛,密密地織出一幅朦朧的水墨畫卷。姑蘇城外,一艘烏篷船緩緩劃過碧綠的河麵,船頭坐著兩個身影,一高一矮,一藍一靛,正是南下月餘的吳道和崔藍。
崔藍撐著一把油紙傘,翠綠的眸子倒映著兩岸煙柳。她已換下北地的厚重衣衫,改穿一襲靛青色的棉麻長裙,腰間鬆鬆係著一條深藍絲絛,樸素中透著幾分灑脫。藤心消散後,她的發色恢複了普通的鴉黑,唯有那雙眼睛還保留著昔日的色彩,隻是不再有玄冥寒氣的鋒芒。
"前麵就是寒山寺了。"吳道指著遠處一座掩映在煙雨中的古刹,"張繼"夜半鐘聲到客船"寫的就是此處。"
崔藍點點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懷中那麵普通皮鼓的鼓麵。三個月來,她漸漸習慣了沒有神通的日子,雖然偶爾還會夢到長白的風雪和祖藤的陰影,但江南的溫潤水汽似乎有某種治愈的力量,讓那些噩夢越來越遠。
船夫將小船靠在一處石階旁,吳道付了船錢,伸手扶崔藍上岸。這個簡單的動作讓崔藍嘴角微揚——自從失去力量,吳道總是這樣小心翼翼地照顧她,仿佛她是什麼易碎的瓷器。
"我能自己走。"她輕聲道,卻還是搭上了他的手。
吳道不置可否,隻是將傘往她那邊偏了偏:"寺裡的素齋很有名,據說方丈了塵大師精通醫理,正好請他看看你的脈象。"
寒山寺比想象中還要幽靜。春雨中的古寺遊人稀少,隻有幾個香客在殿前虔誠叩拜。二人繞過正殿,沿著一條青石板小路向後院走去,兩側竹林沙沙作響,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
"施主留步。"
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響起。二人回頭,隻見一位白眉老僧站在竹影下,手持一串烏木佛珠,正含笑望著他們。老僧身形瘦削,灰色僧袍洗得發白,卻自有一股出塵之氣。
"可是了塵大師?"吳道拱手問道。
老僧搖搖頭:"老衲了空,了塵師兄正在禪房等候二位。"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崔藍一眼,"師兄說,今晨有翠鳥啼窗,當有故人來訪。"
崔藍和吳道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他們初來江南,怎會有什麼"故人"?
了空不再多言,轉身引路。三人穿過幾重院落,來到一間簡樸的禪房前。房門半掩,隱約可見一位僧人正在蒲團上打坐。
"師兄,客人到了。"
"請進。"
禪房內的聲音溫潤如玉,卻讓崔藍渾身一震!這聲音...莫名地熟悉!
房門推開,一位約莫四十出頭的僧人緩緩起身。他麵容清臒,眉間一點朱砂痣,手中握著一根造型奇特的藤杖——杖身蜿蜒如蛇,頂端卻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蓮花。
崔藍的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著那根藤杖。通體靛藍的材質,表麵細密的紋路...這分明是萬化祖藤的殘枝!但更讓她震驚的是僧人的麵容——雖然年歲不同,但那眉眼,那輪廓,竟與記憶中的林夏有七分相似!
"林...林..."她的聲音卡在喉嚨裡,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僧人微微一笑:"貧僧了塵,俗家姓林。"他的目光溫和地落在崔藍臉上,"這位女施主,我們可是見過?"
吳道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上前半步擋在崔藍身前:"大師認錯人了。我們初到江南,應是素未謀麵。"
了塵不以為忤,反而笑意更深:"是貧僧唐突了。"他示意二人入座,親自斟了茶,"隻是這位女施主眉心的疤痕,與貧僧夢中常見的一位故人頗為相似。"
崔藍接過茶盞的手微微顫抖。茶水的熱氣氤氳而上,恍惚間,她仿佛又看到了祖藤核心崩碎時,林夏虛影那釋然的微笑。
"大師的藤杖..."她強自鎮定地問道,"很是特彆。"
了塵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藤杖,眼中閃過一絲追憶:"此杖乃家母遺物。據說我出生那日,有異人持此杖登門,言我與它有緣..."他輕輕撫過杖身,"家母臨終前才告訴我,其實我非她親生,而是她在長白山下一處破廟中撿到的棄嬰。"
長白山!崔藍和吳道同時一震。
"大師可還記得具體位置?"吳道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