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薩滿醫婆窺邪蹤
靠山屯的夜,靜得隻剩下風聲刮過林梢的嗚咽,以及火炕深處柴火偶爾爆開的劈啪輕響。
崔三藤盤膝坐在炕上,掌心合握著那枚溫潤的千年玉髓。絲絲縷縷的乳白靈氣滲入肌膚,緩慢滋養著近乎乾涸的經脈與眉心那布滿細微裂紋的蓮台。過程舒緩,卻急不得。柳先生的警告言猶在耳,道基之傷,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東屋裡,吳道依舊沉睡,呼吸雖弱卻平穩。柳先生傍晚又施了一次針,喂了藥,說他神魂損耗太巨,身體自行陷入深眠修複,醒來還需些時日。
“冰下有眼,速查延邊…”
吳道昏迷前留下的這句話,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在崔三藤心頭,讓她無法真正靜心。天池之下的恐怖曆曆在目,寒髓老祖的本體雖被暫時壓回,但其手段詭譎莫測,竟能在外凝聚魔心邪影,那所謂的“眼”,又會是什麼?延邊州…那裡是崔家薩滿根基所在,人口稠密,若生變故…
她心煩意亂,蓮心之力的運轉微微一滯,眉心頓時傳來針紮似的刺痛。她不得不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雜念。
窗外,風聲似乎變了調子。不再是單純的呼嘯,隱約夾雜進一絲極細微、卻絕不屬於山林夜籟的聲音——像是許多人在極遠處竊竊私語,又像是冰層緩慢摩擦,斷斷續續,若有若無。
崔三藤猛地睜開眼,側耳傾聽。那聲音又消失了,隻有風聲依舊。
是錯覺?還是…
她輕輕掀開身上厚重的棉被,忍著筋骨酸痛,悄無聲息地挪到窗邊,用指尖蘸了點口水,小心翼翼地在糊窗的麻紙上點開一個小洞。
屋外,月暗星稀,積雪映著微弱的天光,將小院照得一片慘白。並無異樣。
就在她準備退回時,眼角餘光猛地瞥見院牆根兒的陰影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凝神看去,隻見一團模糊的黑影,大約土狗大小,正貼著牆根,以一種極其古怪的、一瘸一拐的姿態,緩慢地向前蠕動。它的動作僵硬而扭曲,不像活物,更像是什麼東西被無形絲線操控著的木偶。
更讓她頭皮發麻的是,那黑影蠕動過的地方,積雪並未被推開,反而凝結出一層薄薄的、泛著幽藍光澤的冰晶!
寒毒?!
崔三藤心中一凜,下意識就想催動蓮心之力,眉心卻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剛剛積蓄起來的一絲微弱力量瞬間潰散。她悶哼一聲,扶住窗框才沒摔倒。
而就在這片刻耽擱,那牆根的黑影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停頓下來,然後……極其緩慢地,那團模糊黑影的“前端”抬了起來,轉向了她窗戶的方向!
沒有眼睛,沒有五官,隻有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但崔三藤清晰地感覺到,一道冰冷、麻木、充滿惡意的“視線”穿透了窗紙,牢牢鎖定了她!
被發現了!
那東西突然加速,不再是緩慢蠕動,而是如同脫韁的野狗,猛地躥過院子,直撲屋門!它撞在厚重的木門上,發出“嘭”一聲悶響,卻不是血肉之軀的碰撞聲,更像是…冰塊砸了上去!
“咋回事?!”裡屋的根生嬸被驚醒了,嘟囔著就要起身點燈。
“彆出來!”崔三藤厲聲喝道,強撐著提起一口氣,抓起炕桌上一把用來削水果的短刀,踉蹌著衝到門邊。
門外的撞擊聲接二連三響起,一聲比一聲沉重,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門閂劇烈晃動。寒氣順著門縫絲絲縷縷鑽進來,地麵迅速凝結起白霜。
崔三藤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握刀的手微微顫抖。若是平時,這種邪祟她隨手可滅,但此刻…她連維持站立都勉強。
就在這危急關頭,東屋的門簾“唰”地被掀開。
柳先生走了出來,她竟未睡,依舊穿著整齊,手中托著一個巴掌大小的黃銅缽盂,缽盂內盛著半碗清水,水麵上漂浮著幾根枯黃的草莖。
她看也沒看緊張戒備的崔三藤,徑直走到屋門正前方,將銅缽置於地上。然後伸出右手食指,放入口中咬破,擠出三滴鮮血,滴入缽中清水。
血滴入水,竟不消散,反而如同活物般沉入水底,在水底緩緩旋轉起來。
柳先生蹲下身,雙手拇指按住自己太陽穴,口中急速念誦起低沉而古老的咒文,那音節古怪拗口,帶著濃重的薩滿味道,卻又融合了醫家的草木靈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