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廣場，人聲鼎沸。各色袍服的外門弟子齊聚，按所屬峰穀分區站立，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興奮以及若有若無的競爭火藥味。高台之上，數位宗門執事與長老端坐，目光淡然地掃視下方，對於他們而言，這更多是例行公事，觀察是否有值得留意的好苗子。
靈植穀的位置偏僻，人數也稀稀拉拉。劉管事強作鎮定，腆著肚子站在前麵，身後幾名執事弟子東張西望，既感新鮮又難免自慚形穢。而“林風”則縮在最後，頭幾乎埋進胸口，洗得發白的雜役服在周遭光鮮的弟子袍映襯下，格外紮眼，引來不少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她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一副從未見過如此大場麵、惶恐不安的模樣。
《弈天籌》於心間無聲運轉，將廣場布局、人員分布、高台上那些大人物的氣息強弱，乃至地麵磚縫中頑強生長的幾株雜草的生命波動，儘數納入計算模型。懷中的“衍卦符”傳來平穩而略顯繁雜的波動，顯示此地雖龍蛇混雜，卻暫無針對她的直接惡意。
首先進行的是“靈植辨識”。考核方式簡單粗暴：廣場中央陳列著數百種靈植，有的完整，有的隻是碎片，甚至還有經過處理炮製的藥材。弟子需在規定時間內，儘可能多地寫出其名稱、習性、大致藥效或用途。
這對擁有《弈天籌》強大推演與記憶能力、且剛惡補過基礎知識的鹿笙而言，毫無難度。但她立刻壓下精準辨彆的衝動。
孫子兵法雲：“能而示之不能。”她無需在此環節出風頭。
她混在人群中，目光“猶豫”地掃過那些靈植，下筆遲緩，刻意在一些常見品種上“思考”良久，甚至“錯誤”地寫混了幾種外形相似的低階靈植的特性。最終交上去的答卷，成績大概在中下水準，毫不起眼，完全符合一個靠“土法子”混日子的雜役應有的水平。
劉管事瞥了一眼成績，撇撇嘴，沒說什麼，這本就是他預料之中。
重頭戲是“基礎培育”。考核內容：每位弟子分發三顆生機微弱的“凝露草”種子，以及一份標準量的基礎靈土。要求在三日內，於指定區域看護培育，最終以靈草萌芽後的生機強度、生長速度評判高下。
凝露草雖是一階靈草，但性子嬌貴，對靈氣濃度、濕度、甚至周邊環境都頗為敏感，極易夭折，最是考驗培育者的細心、耐心與對靈植生長規律的細微把握。
眾弟子領了種子靈土，紛紛尋了位置，各顯神通。有的取出早已備好的改良靈土摻雜進去，有的拿出小型聚靈陣盤置於一旁，有的甚至取出靈液小心翼翼滴灌……為了成績，可謂手段儘出。
唯有“林風”，看著掌心裡三顆乾癟癟的種子和那點普通靈土，顯得手足無措。她笨拙地挖坑、埋種、覆土，動作毫無章法，引來附近幾聲嗤笑。
然而，在覆土的瞬間，她的指尖極隱秘地掠過土壤，一絲微不可察的寂滅罡元注入，並非滋養，而是極其精妙地調節了靈土內部的結構與氣息，使其更貼合凝露草種子深處那點微弱生機的頻率。同時，袖中一小撮用枯田廢料和寂壤穗粉末特殊處理過的“介質”，被她悄無聲息地混入最下方的土層。
此舉並非強行催生，而是“引導”與“順應”，最大化激發種子自身潛力。效果不會立竿見影，卻後勁綿長，且波動極其內斂。
做完這一切，她便傻愣愣地蹲在自己的培育位前，一副聽天由命、束手無策的樣子。
衍卦微明地水師
懷中“衍卦符”傳來沉凝而有條不紊的波動。
卦象顯現：“師”卦地水師，師旅、爭鬥）。爻辭：“師出以律，否臧凶。”行軍出征要紀律嚴明，軍紀不良必有凶險。“在師中吉，無咎，王三錫命。”在軍中有吉慶，無災禍，君王多次賜予榮命。
卦象顯示：小比如“師”旅，需嚴守自身“紀律”藏拙、守序），行為不當否臧）則凶。隻要堅守自身定位在師中），便可“吉無咎”，甚至可能得到意外“錫命”獎賞或機遇）。
「推演結果：培育環節需穩紮穩打，讓凝露草保持中遊偏下水準即可。重點在於觀察他人，尤其是百草峰弟子手法，並借機接近各峰穀培育後產生的“廢料”。」
鹿笙心神領受，蹲守原地，目光卻似無意地掃視全場。《弈天籌》默默記錄著那些精英弟子們的手法、使用的輔助材料、乃至他們失敗時產生的廢料特性。
挖坑下絆？不，火中取栗
三日時間轉眼過半。大部分弟子的凝露草已陸續萌芽，長勢各異。有人歡喜有人愁。
“林風”的那三株，也終於顫巍巍地探出嫩芽，顏色略顯黯淡，生長速度不快不慢，正好卡在一個毫不引人注意的位置。
期間，有執事弟子巡查，看到她這半死不活的樣子，隻是搖頭走過。
鹿笙要的便是這個效果。她開始“焦慮”地在自己培育位附近踱步，時而“羨慕”地看著那些長勢良好的靈草，時而“懊惱”地踢著腳下的土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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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她“無意間”靠近了那些被淘汰、或是培育失敗弟子留下的區域。那裡丟棄著許多枯萎的幼苗、汙染的靈土、以及各種使用過的、靈氣耗儘的輔助材料殘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