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塵的腳尖懸在半空,那株主花的根係微微震顫,仿佛察覺到某種威脅正悄然逼近。他沒有收回步伐,也沒有繼續前進,隻是將呼吸壓得更沉,體內靈力如細流般緩緩流轉,不激起一絲波瀾。
指尖淡金符文悄然浮現,他輕輕拂過袖口香囊,一縷極細微的香霧自指縫滲出,順著先前【根引香】留下的路徑反向回溯,如同無聲的屏障,將自身的存在感層層遮蔽。主花的震動漸漸平息,根須重新陷入靜止,仿佛剛才那一瞬的警覺不過是自然的微動。
他這才緩緩落足。
從香囊中取出那隻裝有【幻息粉】的特製香袋,封口以銀絲纏繞三層,此刻被他用指甲挑開一線。灰藍色粉末靜靜蟄伏其中,冷香若隱若現,尚未逸散便已被地下根脈牽引著向下滲透。他不敢傾倒,隻任其自行流淌,借植物間的氣息共鳴,將虛假的靈頻悄無聲息地送入岩心深處。
三枚玉珠埋設的位置開始泛起微弱波動,人工構建的假靈頻帶逐漸穩定,與幽曇花原本的氣息軌跡近乎重合。係統界麵在識海中浮現,曲線起伏同步率達到九成七——還差一點。
“再等。”他在心中默念。
陳岩伏在遠處岩石後,掌心雷葫蘆已冷卻,卻仍不敢鬆手。丙蹲在另一側,右臂印記雖未發熱,但她能感覺到空氣中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正在退散,像是風暴過境前的最後一絲凝滯。
洛塵閉目,意識沉入係統。
【監測中:玉珠頻率波動曲線趨於峰值,預計0.8息後達到最佳同步窗口。】
他右手按地,左手自袖中取出白玉小杵,末端鑲嵌的微型香晶泛著溫潤光澤。這是係統早前獎勵的【諧頻引】,專為調控精密靈陣節奏而生。他將杵尖輕抵地麵裂縫,蓄勢待發。
時間仿佛被拉長。
就在那條波動曲線躍至頂點的刹那,他猛然下壓,玉杵精準插入樞紐正上方的縫隙之中。
“歸心,啟!”
低喝出口的同時,一股震蕩自地底爆發。青銅盤劇烈震顫,十二道鎖鏈紋路逐一黯淡,古篆“閉”字在一陣嗡鳴中緩緩逆轉,最終定格為“開”。整座機關發出一聲沉悶的歎息,如同千年沉眠之物終於鬆開了最後一道禁錮。
四周空氣驟然鬆弛。
兩側林木間懸停的蝕魂釘失去支撐,紛紛墜落,沒入泥土再無動靜;頭頂藤蔓上的毒粉停止飄散,焦黑的殘屑簌簌落下;地麵裂痕緩緩閉合,金屬樞軸停止轉動,暗紅液體在銅管中凝固。
活陣,終歇。
洛塵並未起身,反而更加謹慎地感知腳下。他知道,這類古老機關往往設有殘餘殺機,哪怕中樞已停,仍有部件可能因慣性或延遲機製繼續運作。
片刻後,係統提示浮現:【檢測到局部能量殘留,建議使用【靜機露】進行中和處理。】
他取出一瓶透明香水,瓶身刻有細密符紋,輕輕旋開蓋子,將液體均勻灑向四周。香霧彌漫,所過之處,幾處尚未完全縮回的箭槽徹底閉合,半截探出的烏鐵釘頭緩緩退去,土地恢複平整,連草葉都被重新托起,仿佛從未被破壞。
直到最後一縷霧氣消散,他才緩緩站起。
轉身看向陳岩與丙,目光掃過二人緊繃的神情,輕輕點頭。
“走。”
兩人立刻起身,迅速靠近。陳岩看了一眼身後那片曾布滿殺機的區域,如今已安靜如初,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丙則低頭望了眼自己右臂,環狀印記徹底冷卻,皮膚表麵甚至有些發涼。
三人並肩前行,腳步落在方才還寸步難行的土地上,如今卻再無異狀。穿過那片曾升起石台的空地,前方霧氣漸濃,靈氣濃度明顯提升,隱約可見一條蜿蜒小徑延伸進山穀腹地,兩旁草木繁茂,葉片晶瑩剔透,似蘊藏著內斂光華。
洛塵走在最前,手中香囊微溫,指尖符文尚未完全隱去。他沒有放鬆警惕,反而更加專注。機關雖破,但山穀真正的危險或許才剛剛開始。係統始終處於激活狀態,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行至小徑入口處,地麵鋪著一層薄薄青苔,踩上去柔軟無聲。洛塵忽然停下。
他蹲下身,指尖輕觸苔麵,一抹極淡的銀光在接觸瞬間閃過,隨即消失。這不是自然生長的苔蘚——它帶有記錄類物質的特性,與入口處的【鏡影露】同源,隻是更為隱蔽。
“彆說話。”他低聲提醒,“這裡還能記。”
陳岩立刻閉嘴,丙也屏住呼吸。洛塵從香囊取出一小團棉絮狀物,輕輕按在青苔表麵。棉絮遇濕即化,釋放出無色藥液,迅速擴散開來。銀光一點點褪去,直至完全不可見。
“可以走了。”他說。
三人再度啟程,步伐放得更輕。小徑兩側的植物愈發奇異,有的莖乾透明如琉璃,有的花朵閉合如拳,散發出微弱卻純淨的香氣。空氣中流動的靈力呈現出淡淡的紫色光暈,在視線邊緣輕輕搖曳。
洛塵一邊前行,一邊調動係統持續掃描周圍環境。目前未發現新的壓力節點或靈波感應區,但越是平靜,他越不敢大意。這山穀的設計者顯然精通心理博弈,先以迷霧惑人,再以監控攝心,繼而設機關殺人,下一步……恐怕是讓人自己走進陷阱而不自知。
轉過一道彎,前方視野豁然開闊。
一片低窪穀地出現在眼前,中央地帶靈氣翻湧,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漣漪。而在那漣漪中心,幾點紫色微光若隱若現,像是夜風中搖曳的螢火。
幽曇花的氣息,近了。
洛塵抬手示意暫停,目光鎖定那片區域。距離尚遠,無法確認是否為主株,但至少說明他們方向正確。更重要的是,這片空地四周沒有任何明顯的機關痕跡,也沒有人為修整的道路。
看起來,安全。
但他知道,真正的殺局,往往藏在看似無害的地方。
“保持隊形。”他低聲道,“不要分開。”
三人緩步向前,每一步都經過測算。距離那片靈氣漣漪還有二十丈時,地麵突然變得堅硬如鐵,踩上去毫無彈性。洛塵蹲下檢查,發現土層表麵覆蓋了一層極薄的結晶物質,透明如冰,卻不結霜。
他指尖輕劃,結晶發出輕微脆響。
就在這時,陳岩忽然開口:“洛師兄,你看那邊——”
話音未落,洛塵猛地扭頭,右手已擋在唇前。
陳岩立刻噤聲。
但那一瞬間,空氣中傳來一絲極細微的震動,像是某種機械齒輪重新咬合的聲音,來自地底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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