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的秀水村,田頭地頭的積雪還未化儘,遠遠望去一片斑駁。
周譯推開周家斑駁的木門時,院子裡飄著燉白菜的香氣,混合著柴火灶特有的焦糊味。
“快追快追,狐狸精要變身了,哈哈哈哈!”
“我才不怕狐狸精,我一棍子把她打回原形!”
院子裡,兩道小小的身影追逐打鬨,一個身穿紅棉襖、一個穿著藍布褂子,正是他大哥家的周澤康和二哥家的周澤安。
兩個男孩子年紀都在七八歲,臉蛋凍得通紅,鼻涕掛在唇邊,也顧不上擦,玩得興高采烈。
聽見院門響,兩人齊刷刷停了腳步,一看來人,頓時叫了起來:“四叔回來了!”
周譯“嗯”了一聲,把自行車靠在牆上,剛摘下帽子,還沒進屋。
周澤康突然湊過來,咧著缺了門牙的嘴笑得促狹:“四叔,我四嬸是不是跟人跑了?哈哈哈哈哈,四嬸她是不是狐狸精變的?”
周譯臉色瞬間冷了下去。
“你胡說八道什麼?!”他說話音未落,已經大步上前,“啪”地一聲脆響,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在周澤康屁股上,打得小孩子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哇啊啊!奶——四叔打我!”周澤康一邊捂著屁股一邊放聲大哭,哭聲直衝房梁。
周母聽見動靜,連忙從灶台後衝出來,圍裙上還沾著未洗淨的菜葉:“你這是乾啥呢,老四?乾嘛打孩子?”
“再敢胡說一句,我剝了你的皮。”周譯冷冷道,看向哭哭啼啼的小孩,眼神像冰刀一樣。
周澤康嚇得不敢再喊,隻哆哆嗦嗦地往奶奶身後縮,連哭都不敢大聲哭了,怯生生抽著鼻涕,蹭得周母棉襖上都是淚鼻涕一片糊。
“你說你……怎麼還動手呢?”周母臉色掛不住,皺著眉把孩子護在懷裡,“一個孩子知道啥啊,康康就是嘴快,聽誰說的幾句玩笑……”
周譯冷笑了一聲,聲音低下來,卻更讓人心寒:“他是小孩子,那你們呢?那些話是他自己編出來的,還是聽誰說的?”
周譯心裡門兒清——“狐狸精”這詞兒,哪是孩子會自己編的?多半是李秀秀嘴碎,背後嚼舌頭,又或者是周母,孩子不過是跟著鸚鵡學舌。
他轉頭冷冷瞪著周澤康:“下回再讓我聽到你胡說,就不是打你屁股這麼簡單了。聽明白了嗎?”
周澤康連連點頭,小雞啄米一樣,哪還敢多言。
飯點到了,一家人圍坐炕桌,碗裡是熱氣騰騰的燉白菜,醃蘿卜切得細細的。
還有一碟臘肉擺在桌中央,顏色紅亮油潤,掛著點白生生的肥邊,看著就讓人咽口水。
“澤康、澤安,趕緊吃飯!”周母一邊從灶台擦著手過來,一邊招呼著孫子們坐好,還不忘熟門熟路地給兩個小孫子碗裡各夾了幾片臘肉,笑得慈眉善目,“快吃,熱乎呢。”
小侄女周瓊乖巧地坐在一旁,抱著搪瓷碗不吭聲,見彆人吃了才動筷子。
周譯夾了一片臘肉給她放碗裡,她眼睛一亮,“謝謝四叔。”
周母瞥了一眼,嘴角撇了撇,沒說話。
飯吃到一半,她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說:“前幾天,麗麗托你大嫂,給我和你爹送了一罐麥乳精,你看,多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