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下午回廠裡,我就去打介紹信。”
孫均咧嘴一笑,端起酒杯:“那我得恭喜你啊,周哥,你這回去北京,可是頭一回女婿上門,你得提前把上門禮都備好了……”
孫均是真的為周譯高興。
這段日子周譯離婚的事情,他們廠裡議論紛紛,話裡話外的意思,無非是周譯的媳婦兒要回北京,把他踹了。
可他平時跟周譯關係好,自是知道兩口子的感情一向很好,哪是那麼容易說散就散的。
清晨五點半,天還沒亮透,秀水村還籠在一層淺灰色的晨霧裡。
村頭的雞叫才剛響了幾聲,李麗家的煤油燈就亮了。
李麗已經坐在梳妝台前,借著昏黃燈光往臉上仔細地抹雪花膏。
她今兒特地起了個大早,燒了熱水洗了頭。潮濕的空氣裡飄著淡淡的雪花膏香和香皂味兒。
屋裡暖烘烘的,她心口卻一陣陣發緊——今天可是她和周譯相看的大日子。
鏡子裡的人影因為興奮而微微發抖,頭發蓬鬆地披在肩上,一張巴掌臉白淨清秀,她咬了咬唇,悄悄笑了一下。
“麗麗,把這件毛衣換上!”李母推門進來,手裡捧著一件簇新的棗紅色毛衣。
李麗接過毛衣,她脫下舊棉襖,把毛衣套在棉毛衫外,又係上一條米色圍巾——這是去年堂姐李秀秀從縣城帶回的。
“娘,你看成嗎?”她在鏡前轉了個圈,毛衣在煤油燈下泛著柔潤的光澤。
李母笑眯了眼,打量著自家閨女:“俊著呢!我們麗麗啊,長得比城裡人還水靈。”
李麗抿著嘴笑,從抽屜深處摸出個小鐵盒,裡麵是她攢了半年才買到的口紅。
她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塗了一層,又用指腹輕輕暈開。
她已經在心裡盤算好了——等親事定下來,她就跟周譯去縣城。夢裡那個叱吒商界的大佬,很快就會成為她的丈夫……
周譯剛到秀水村的村口,就看見二哥家的侄子周澤安蹲在路邊的楊樹下,正用樹枝在地上劃拉著什麼。
“安安?”周譯有些意外,“你在這乾什麼?”
周澤安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四叔!你可算回來了!”
他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一臉焦急:“爸讓我在這等你,家裡給你安排了相親,李麗姑姑一早就來咱家了,媒人都請好了!”
周譯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周澤安被他嚇得一哆嗦,但還是硬著頭皮說完:“我爸說……說讓你有個準備,彆當場鬨起來……”
春風拂過楊樹,新生的嫩葉沙沙作響。
周譯站在村口,看著薄霧裡那條熟悉的小路,忽然覺得這一切可笑得可憐。
他本想趁這次回家告訴家人,他要當爸爸了。
明天他就去北京,和知微複婚。可現在,竟是這樣的“好消息”在等著他。
難怪昨天大哥周評特意打電話,說什麼“有點事,明兒回來一趟”。
原來,是設好了這個局。
“安安,”他頓了頓,目光落在侄子的小臉上。
“你今天,就當沒見著四叔。”
“啊?”周澤安一怔。
周譯已經邁步朝另一條岔路走去,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