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證心裡暗暗叫苦,他早就知道周譯回來了又走了,可話不敢挑明,隻好使個眼色給周評,兩人悄悄走到屋外。
周評瞪了他一眼:“你也是,沒事先給他說啥!”
“我這不怕老四回來鬨麼?他要是真鬨開了,這事能成?”
進屋後,周評擠出個尷尬的笑容:“廠裡應該有急事,老四估計回不來了……運輸隊的活兒你們也知道,臨時的事兒常有。”
李秀秀也有些掛不住麵子,忙打圓場:“對對,肯定是臨時有事……”
王媒婆的臉色瞬間陰下來,搖著頭冷哼:“我說啊,這事兒,你們周家可真不地道!我王婆子撮合了這麼多年,頭回見到相親讓姑娘在這兒乾耗半天的。”
鄭紅心中暗暗叫苦,心裡已經猜到個七八分。
李麗微微抬頭,看著空空的院門,心裡的不甘像藤蔓一樣蔓延開來——明明一切都準備好了,為什麼周譯卻偏偏不來?
但是,她嘴上卻說:“周譯哥要是真在廠裡加班,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懂。”
她說著站起身來,給周母倒了一杯熱茶,語氣柔和地勸道:“伯母您彆生氣,我今天過來就是為了看看您。”
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周母一時間心頭熨貼得不行,心裡對兒子的不滿又多了幾分。
鄭紅反倒覺得,這姑娘,不簡單。
李麗踩著田埂往家走,棗紅色的毛衣在灰蒙蒙的天氣中格外刺眼,她死死攥著圍巾的一角,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回到家中,李麗徑直走進裡屋,砰地關上門。
“啪嗒。”一滴淚珠砸在梳妝台上,水漬迅速暈開。
李麗猛地抬頭,鏡子裡映出一個狼狽的自己:妝容花了,口紅暈到嘴角,像一道殷紅的血痕。
她像發狠似的抬起袖子胡亂擦臉,雪白的肌膚被搓得通紅,卻怎麼也抹不去心頭那股深深的屈辱。
門外,李母貼著門板聽了半晌,終於歎了口氣回到堂屋。李父蹲在門檻上抽旱煙,見她出來,悶聲問:“還鬨呢?”
“可不是。”李母一邊伸手往針線筐裡翻找著什麼,一邊小聲說,“我早說周家那小子靠不住,秀秀非要撮合……”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你閨女死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母捏著針線的手微微發顫。她想起早晨女兒穿著紅毛衣、笑得眉眼彎彎的模樣;又想起剛才那雙哭到通紅的眼睛……
針尖冷不防紮進指腹,鮮紅的血珠立刻冒出來。她“嘶”地一聲,隨後猛地將針線筐摔到地上。
“都怪李秀秀!非要說什麼周譯有出息……”李母咬著後槽牙,“現在可好,全村都知道咱們麗麗上趕著倒貼,結果人家連麵都不露!”
裡屋突然傳來“嘩啦”一聲脆響,像是什麼盒子砸在地上的聲音。
李母慌忙要起身,卻被丈夫拉住:“讓她鬨吧,憋著更難受。”
他低沉地說:“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是他們周家先失了禮數,周譯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這親事他都得認。”
“不能就這麼算了……”屋裡的李麗聲音嘶啞,也在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