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次被迫,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她這種性格軟弱的、選擇“應付”的態度,才是最讓他感到絕望的。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向後靠在椅背上。
就在這時,飯店門口又走進來兩個男人。為首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穿著一身挺括的的確良白襯衫和藏青色西褲,頭發梳得油亮,手腕上還戴著一塊鋥亮的上海牌手表。
他一進門,目光就在店裡逡巡,當他看見靠窗的汪慧慧時,眼睛一亮,立刻帶著身邊的同伴,滿麵笑容地走了過來。
“慧慧,這麼巧,你也在這裡吃飯?”男人主動開口,語氣熟稔而親熱。
汪慧慧看到來人,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更加蒼白。她有些慌亂地站起身,局促地打著招呼:“梁……梁哥,你好。”
來人,正是她上周的相親對象,國棉廠廠長的兒子,梁潮。
梁潮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慧慧對麵的周銘身上。他上下打量了周銘一番,見他穿著樸素,氣質文弱,眼中便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他故作大方地問道:“慧慧,不介紹一下嗎?這位是……”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汪慧慧身上。
周銘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他想看看,在這個時候,她會如何選擇。他期待著,也恐懼著。他多麼希望她能挺直腰杆,勇敢地說出那三個字。
然而,汪慧慧隻是低著頭,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角,嘴唇翕動了幾下,卻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男朋友”這三個字,仿佛有千斤重,死死地壓在她的喉嚨裡,讓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梁潮是何等的人精,一看這情形,心裡便猜到了七八分。
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玩味,故意提高了音量,用一種帶著優越感的口吻對周銘說:“這位同誌,你好。我叫梁潮,我跟慧慧是家裡介紹認識的。看你麵生得很,在哪裡高就啊?”
他的話,既是宣示主權,也是一種挑釁。
坐在鄰桌的那位軍人,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筷子。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目光看似隨意地掃了這邊一眼,眼神中卻帶著一絲審視和玩味。
周銘迎著梁潮挑釁的目光,緩緩站起身,神色平靜地回答:“我姓周,是一名醫生。”
“哦?醫生啊?”梁潮故作驚訝地拉長了音調,“醫生好啊,救死扶傷,就是辛苦,掙得也不多吧?我聽說你們一個月工資也就幾十塊?以後要養家糊口,可得多努力啊。”
他話裡話外對周銘的輕視,已經毫不掩飾。
周銘的臉色沉了下來,但他依舊保持著克製:“掙得多不多,夠用就行。職業不分高低,能踏踏踏實實為人民服務,比什麼都強。”
“你!”梁潮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文弱的醫生,嘴巴還挺厲害,當著慧慧和朋友的麵被下了麵子,頓時有些惱羞成怒,“你算個什麼東西,在這個地盤兒,也敢來教訓我?”
他說著,竟然伸出手,一把推向周銘的肩膀。
周銘毫無防備,被他推得向後踉蹌了一步,後背撞在了窗欞上,發出一聲悶響。
“周銘!”汪慧慧驚呼一聲,想上前,卻被梁潮的朋友攔住了。
整個茶樓的客人都被這邊的動靜吸引,紛紛側目。
就在梁潮準備再次上前動手的時候,一隻強勁有力的大手,如同鐵鉗一般,穩穩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差不多行了。”一個低沉而冷靜的聲音,在梁潮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