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醒了!”
林知微推開病房門,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
原本在走廊裡低聲交談的眾人,聽到這個消息,立刻湧進病房。
病房裡的燈光很亮,刺眼的白光讓她有些不適應,她下意識地眨了眨眼。
悠悠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像一朵被抽乾了水分的棉花,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大腦裡也是一片混沌,像是被塞進了一團漿糊,許多記憶的碎片,在裡麵混亂地翻滾著。
“悠悠,你醒了?感覺怎麼樣?”許茹立刻彎下腰,將臉湊到她麵前,安撫著她,“彆緊張,也彆害怕,是麻藥勁兒還沒完全過去,過一會兒就好了。”
悠悠努力地轉動著有些僵硬的眼珠,視線在經過了短暫的模糊後,開始慢慢地重新聚焦。
她看清了,床邊,密密麻麻地圍著一圈人,都是她最親的家人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關切與擔憂,每一個人的眼眶,都無一例外地泛著紅。
媽媽的臉色更是慘白,那一刻,她心裡反倒升起一種心疼。她想說點什麼安慰媽媽,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沉默了幾秒鐘,她努力地扯了扯嘴角,擠出了一個極其虛弱的笑容,然後用一種儘可能輕鬆的、甚至帶著一絲玩笑意味的語氣,問出了她蘇醒後最關心的一個問題:
“我這是……癱了?”
這句話一出,病房裡的氣氛瞬間凝固了。
“你這孩子!瞎想什麼呢!”許茹最先反應過來,她又好氣又好笑地嗔了一句,但剛剛止住的眼淚,卻又一次不爭氣地湧了出來,“彆胡說八道!”
但悠悠是認真的。她清晰地記得,被撞的那一瞬間,巨大的衝擊力讓她整個人飛了出去,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劇痛和無邊無際的黑暗。
醒來之後,她感覺自己的下半身,幾乎沒有任何知覺,麻木得像是彆人的。所以,她真的非常擔心,自己是不是因為脊椎受傷,從此就癱瘓了。
她試著集中自己全部的注意力,努力地,想要動一下自己右腳的腳趾。
一下,兩下……
雖然動作極其微小,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大腦發出的指令,已經成功地傳達到了腳趾的神經末梢。她能感覺到,腳趾在厚厚的被子下麵,輕輕地顫動著。
她心裡頓時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哦,太好了,腳還能動,那就是沒癱。
接著,她又試著動動腿。雖然很沉重,像灌了鉛一樣,但還是能感覺到肌肉在響應大腦的指令。右腿可以微微抬起一點點,左腿也有知覺。
太好了,腿也沒問題。
她又轉頭看向左臂。整條手臂被白色的石膏牢牢固定著,從肩膀一直包到手腕,固定在一個金屬支架上,看起來很嚇人。
當確認自己除了胳膊之外,其他地方都安然無恙後,她的心,反而在那一刻,徹底地輕快了。
她看著家人們那一張張緊張的臉,再次開口,語氣裡已經帶上了一絲輕鬆:“胳膊骨折了?”
“對,對!”許茹急忙補充道,生怕她再胡思亂想,“醫生說了,就是左胳膊骨折了,手術做得特彆成功!你還年輕,骨頭長得快,隻要好好養著,很快就能恢複的,絕對不會留下後遺症的!”
悠悠聽著二姨那急切的、甚至有些語無倫次的解釋,反倒真的笑了出來。
“沒事,沒事,骨折好啊。”她的聲音雖然還是很輕,很虛弱,但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輕鬆,“骨折總能治好的,不是癱了就行。說真的,我剛才還真怕自己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呢。”
這一句話,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弄得哭笑不得。
眼淚和笑意,就這麼奇妙地交織在了一起。也正是悠悠這份出人意料的樂觀與堅強,才終於將籠罩在這間病房裡那股壓抑了許久的氣息,徹底地驅散了。
門口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隨即,病房門被輕輕推開。周容與和聞舒窈走了進來。
兩人一進門,目光就徑直落在了病床上已經蘇醒的悠悠身上。聞舒窈快步走到床邊,仔細地看了看她的氣色,關切地問了幾句情況,然後俯下身,溫柔地替她掖了掖被角,低聲叮囑她安心休養。
隨後,她才轉身,對周譯和林知微說:“孩子們都睡下了,有阿姨在看著。我們在家裡,怎麼也放心不下,就過來看看。”
病房裡人多,有些嘈雜。幾人簡單交談過後,周容與跟許荊,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病房,來到了走廊一個僻靜的窗邊。
走廊裡的燈光,是那種昏黃而柔和的色調。夜風從沒有關嚴實的窗戶縫隙裡吹進來,將光影吹得微微搖曳。
兩個同樣身形挺拔、氣度不凡的男人,就這麼並肩站在窗邊,都穿著黑色大衣。
但兩人的氣質,卻截然不同——一個眉眼冷峻,氣質內斂;一個目光溫潤,氣度疏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