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很安靜,隻有遠處護士站偶爾傳來的腳步聲,和一些儀器的滴答聲。
沉默了片刻,還是許荊先開了口。他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聲音低沉而真誠:“謝謝。”
不僅僅是因為悠悠住院的這些事,還有公安那邊雷厲風行的處理,他心裡清楚,這一切的背後,都少不了眼前這位昔日情敵的暗中相助。
周容與聞言,轉過頭,臉上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語氣卻很真摯:“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就太客氣了。”
一家人。
許荊心頭一動,剛才周譯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他側頭看了周容與一眼,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痕跡,但那份沉穩和威嚴卻更勝從前。
“周譯,長得像你。”許荊緩緩道。
這是實話。周譯繼承了父親的相貌,英挺的眉眼,堅毅的下頜線,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目光微微閃動,嘴角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不過,性情更像舒窈,溫和一些。”
周容與的眉梢,幾不可查地輕輕挑了一下,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不輕不重的“哼”聲,似笑非笑。
什麼意思?這是拐著彎兒說自己不溫和?
就在這氣氛變得有些微妙的時候,聞舒窈也從病房裡走了出來。她看到兩個男人並肩立在走廊的窗邊,腳步不由得微微一頓。
昏黃的燈光下,兩個頎長的身影,在地麵上投下了重疊交錯的影子。
歲月仿佛在這一刻,發生了奇妙的倒流。她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在那個午後,這兩個人,也曾這樣,為了她,站在同一個地方,進行過一場無聲的對峙。
她輕歎了一口氣,走上前去,輕聲問道:“這次回來,能待多久?”
許荊收回目光,語氣淡然,卻透著無奈:“也就能待一個月。”
聞舒窈點點頭:“以後方便了,可以經常回來。”
走廊裡,一時安靜下來。
三個人,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那裡,各自沉默,但心底,卻都浮起了一絲相似的感慨。
誰能想到,二十多年過去了,當年那些激烈的情感,那些無法釋懷的糾葛,都早已被時間的長河,衝刷得麵目模糊。
如今,他們竟然還能這樣,平靜地站在一起,像最普通的老朋友一樣,淡淡地問候。
“時間不早了,你們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許荊打破沉默,“這裡有我們。”
“走吧。”周容與對妻子說。
兩人並肩往走廊儘頭走去,腳步聲漸行漸遠。
許荊獨自站在原地,目光追隨著那兩個背影。他們走得很自然,步調幾乎完全一致,那是幾十年的夫妻生活中,早已磨合出的、無需言語的默契。
他看到,周容與側過頭,低聲對聞舒舒窈說了些什麼,她便輕輕地點了點頭。那種一個眼神便能心領神會的默契,是歲月沉澱下來的,也是他,永遠都無法擁有的。
他緩緩地轉過身,將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寂靜而深沉的夜色。
他想,他可以把她的孩子,當作自己的晚輩來真心疼愛。那些該放下的,或許,就真的應該放下了。
“舅舅?”
林知微不知什麼時候,也走了出來。她的聲音,將他從沉思中拉回了現實。
“沒事。”許荊轉過身,臉上又恢複了溫和的笑容,“進去吧。”
他最後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走廊,然後轉身走進病房。
有些事,注定隻能藏在心底。
有些人,注定隻能遠遠守望。
或許,這就是人生。釋懷,總是與遺憾,相伴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