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結束後,按照香港的傳統,所有親友賓客都留了下來,一起食“英雄飯”。
所謂英雄飯,便是用祭祀過的三牲、飯菜,再加上新鮮烹製的佳肴,共同設宴,款待前來致祭的賓客。
靈堂莊嚴肅穆的氣氛至此才稍稍鬆弛下來,轉為人間的煙火氣。
這既是主人家對賓客冒著辛勞前來悼念的感謝,更深層的意義上,也象征著將先人的福澤分享給大家,讓生者延續香火、興旺發達。
周譯和林知微在主桌靠近末尾的地方找了兩個位子坐下。
剛剛經曆了肅穆的儀式,此刻周圍的喧鬨和食物的香氣反倒讓人感覺重新回到了現實。
他們旁邊是聞清商,對麵是聞仲愷。桌上還有幾個周譯不認識的長輩,都是聞家的遠房親戚,此刻正用好奇而友善的目光打量著他。
周譯剛拿起筷子,就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周譯,知微,你們過來一下。”
聞舒窈隔著幾個人,正衝他們招手。她站在不遠處的一張桌旁,身邊還站著兩個男人。
一個年紀較大,看上起碼有七十多歲,身形卻依舊高大;另一個年紀稍輕,約莫四五十歲的樣子。
兩人都穿著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站在略顯嘈雜的環境裡,自成一方氣場,周圍的喧鬨似乎都自動避開了他們。
周譯和林知微對視一眼,立刻放下筷子,起身走了過去。
“母親。”周譯恭敬地叫道。
聞舒窈點點頭,臉上帶著一絲鄭重的笑容,轉向那兩個人:“我給你們介紹幾位長輩。”
她先指著那位年紀較大的男人:“這位是你們文叔公。”
周譯抬眼看去,這位文叔公身材高大,雖已年過七旬,腰板卻挺得筆直。
他身上那股淩厲的氣勢,是周譯鮮少見過的,那是一種真正從風浪中搏殺出來的、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他一身黑西裝,最惹眼的是,即便在室內,他也戴著一副黑色的墨鏡。
那副墨鏡遮住了他大半張臉,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從他緊抿的嘴唇和棱角分明的下頜來看,這絕對是個說一不二、不好惹的人物。
“文叔公好。”周譯恭敬地打招呼。
林知微也跟著輕聲問候:“文叔公好。”
這位看起來有些凶的老人,在聽到周譯的聲音時,墨鏡下的臉龐線條竟然柔和了下來。
他微微偏過頭,似乎是在打量周譯,隨後,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那笑容讓他嚴肅的麵容瞬間生動了許多,嘴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好,好。”文叔公點點頭,聲音低沉而有力,“果然是好後生。你母親這些年不容易。”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周譯的肩膀。
那隻手很大,布滿老繭,卻異常有力。手掌拍在肩膀上,周譯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份力道。
聞舒窈又指向另一位中年男人:“這位是你們文舅舅,他是做海運生意的。”
她頓了頓,似乎意有所指地補充道:“以後你們要是有貨物進出口走海運,就找這位舅舅。”
周譯看向這位文舅舅。他們父子兩人有幾分相似,同樣高大,同樣氣場迫人。
但文舅舅更年輕,也更顯鋒芒。他沒有戴墨鏡,一雙眼睛銳利得像鷹,看人的時候,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視你的內心。
“文舅舅好。”周譯和林知微再次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