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她麼?
淩霄劍尊聽完黑衣修士的回稟,隻淡淡道了一聲。
“不必。”
聽不出喜怒。
那紅須大漢卻按捺不住,聲如洪鐘:
“確認個啥,劍尊在此,什麼邪祟敢作祟?既是拐賣而來的苦命娃兒,能自個兒尋摸到登天梯下,便是緣分!”
“魯師弟,收徒豈能兒戲?”
鶴發老叟不讚同地搖搖頭,目光卻始終未離水鏡。
“且看她們如何過這‘幻心陣’再說,心性不過關,萬事皆休。”
眾人聞言,注意力再度聚焦於水鏡之上。
隻見鏡中,謝雪所處的幻境已然顯現。
她往前不過數十步,再一抬眼,竟已身處自家那陰冷潮濕的柴房,早生華發的母親奄奄一息地蜷在草堆上,渙散的雙眸無力地望向她。
“阿雪……如何了?你哥哥衣錦還鄉那日說,修仙之人,應當斬斷塵緣,是不是……已經不認我們了?”
她長長歎出一口氣。
“我就說了沒用的,沒用的!”
淚水滑過母親枯槁的麵頰,“嗚嗚”的哭聲中,柴房門猛地被踹開,父親高大威嚴的身影出現在門邊,疾步向前,一把攥住謝雪的胳膊!
“死丫頭!小小年紀就敢往外跑,壞了名節以後誰還要你!”
父親的麵容扭曲又怪誕,下頜拉得極長,倒豎的眉毛下雙目圓瞪,宛如噴火。
“早該將你們都攆出去!我謝家不能絕後!好不容易靠凜兒給的丹藥又懷上一個,結果竟然是個死丫頭!白白浪費了好丹藥!”
謝雪被倒拖著拽向門外,她拚命掙紮,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母親氣若遊絲地爬起,想拉回她,卻又無力地跌回草堆。
“不是的……這不是真的!”
“我不在這裡。”
謝雪喃喃自語,猛地一咬舌尖。
“休想騙我!”
“唉,也是個苦命的孩子……但這份孝心和堅韌,倒是難得。”
勁裝女修輕歎一聲,語氣軟了幾分。
她轉而看向另一個被重點關注的女孩,不由得怔住。
這孩子的幻境……一片空白。
……並非空無一物,而是無數幻象在她周身扭曲閃爍,卻無法凝聚成任何能攪動她心神的具體場景。
一會兒像是幽暗森林,一會兒又像是繁華街市……無數光影流轉明滅,皆無法穩定,最終儘數潰散消弭。
她好似一滴墜入水中的異物,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萬般幻象,皆不能沾身。
那小小的身影依舊保持著那閒適穩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向上行去,甚至還有閒心伸手撥開過於濃密的霧氣。
“這……這是怎麼回事?”手持酒壺的老道忘了喝酒,愕然道,“幻心陣壞了?”
一直沉默的淩霄劍尊,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冰冷,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心無雜念,道心堅定,自然不生心魔,無畏迷障。”
言畢,他並指成訣,指印迅疾變幻,一道凝練著凜冽劍意的法印於半空中瞬間結成,隨即被打入水鏡之中。
鏡麵霎時波瀾起伏,映照那古怪小家夥的畫麵逐漸變得模糊不清,光影流轉間愈發撲朔迷離。
“師祖,您這是……要親自試探那女娃?”
掌門一怔,正欲勸阻,卻被劍尊抬手止住了話語。
淩霄並未看他,目光仍跟隨著水鏡中那個在一片混沌幻象中安穩前行的身影,淡淡道:
“我自有分寸。”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水鏡,落在了那個叫“林夕”的小女孩身上,下一瞬,整麵水鏡驟然被一層無形屏障遮蔽,再無人能夠窺探分毫。
——
周遭場景劇烈變化,轉眼間,夢山影便陷入屍山血海之中。
濃重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她周身儘是粘膩冰冷的斷肢殘骸。
禿鷲在昏沉的天際盤旋,不時俯衝而下,尖銳的喙撕扯著早已腐敗的軀體。
“撕拉……!”
尖銳的鳥喙輕易刺入血肉,扯出淋漓的肉塊,夢山影從一具殘破的屍身下手腳並用地向外爬,毫不在意指甲縫裡嵌入了什麼,或是赤足踩碎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