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渾身都很熱。
滾燙從內而外迸發,仿佛有烈火從五臟六腑裡燒出來,連帶著血液都在沸騰。
有人很是粗魯的掰開他的嘴,往裡麵灌苦澀的……藥?
“嘔……”
他不明白反應為何會如此劇烈,隻覺得胃裡翻江倒海,仿佛已經很久很久未曾嘗過這般苦的味道了。
“唉!可不能吐!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從城裡大夫那兒求來的方子!”
他聽到有一個很是清脆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下巴傳來一陣劇烈的酸疼,那藥便往喉嚨眼裡硬灌,又腥又澀,嗆得他幾乎背過氣去。
【居然把他的下巴卸下來方便灌藥嗎?哈基林你這家夥。】
【你也不能趁著外麵沒人能看到這個幻境裡發生了什麼就開始放飛自我吧?】
b5029憋了半天,也隻能憋出一句自作孽不可活的話出來。
你說你惹誰不好,惹她乾嘛?
“發燒了就要好好吃藥,狗蛋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呢?”
林夕半蹲在地上,手拿著一個破了角的粗糙陶碗,麵前的破草席子上,躺著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這小孩衣著襤褸,渾身燒的通紅,下巴被掐的青紫一片。
一碗猛藥灌下去,他眼淚都被嗆了出來,但總算是勉強睜開了眼,隻是目光依舊渙散恍惚。
【你說他知道他身上的好衣服好配飾被你扒下來,拿去當鋪換錢了嗎?】
林夕趁這孩子還沒完全清醒,迅速擦了擦嘴邊的油光,確保自己剛獨吞完一整隻燒雞的事不會敗露,這才不緊不慢地把空陶碗放回破廟那積滿灰塵的供桌底下。
她暗自運轉靈力,將他施予的術法反饋給他自身,又加固了幾分,包管他記不起自己究竟是誰。
“……你,你是誰?”
那小孩迷迷糊糊的,到底是底子好,灌了一碗特意加了不少黃連的苦藥,竟就能坐起來說話了。
“我?狗蛋,你怎麼了狗蛋,你怎麼不記得我了?”
林夕手上沒收著勁,按著這小孩的肩膀就是一頓猛搖,直晃得他眼冒金星、幾乎又要暈厥過去,這才作罷。
“我是和你一起逃難的你鄰居家大姨的二舅父的三舅奶奶的四大大爺那邊的五女兒的外祖母的小孫女啊。”
【……你是怎麼做到麵無表情的扯犢子的,你不覺得這很扯淡嗎?這鬼話劍尊他能信?】
“……真的嗎?”
那孩子被晃得暈頭轉向,愣愣地反問道。
【我真他爹的服了。】
“我真的叫……狗蛋?”
他秀氣的眉微微蹙著,似乎無法理解現狀。
粗糙的麻布衣服將他細嫩的皮膚磨出道道紅痕,整個人的相貌氣質與這座破廟格格不入。
林夕見狀,隨手抓了把塵土,動作自然地均勻抹在他臉上,恰到好處地遮掩了他那過於出眾的容貌。
“是啊,你叫李狗蛋,我叫林夕,賤名好養活,給你取這名字,證明你娘疼你。”
“哦……?”
他仍是懵懵懂懂。
周遭萬物,風是假的,雨是假的,連嘴裡殘留的苦澀都虛浮得不似真實。
名為“狗蛋”的小男孩轉過頭,望向蹲在麵前、嘴角勾著一抹笑意的女孩。
恍惚間,他覺得唯有她,是這片虛妄中唯一真切的存在。
——
狗蛋醒來後不久,便覺得冷和餓。
這個冬天實在是太難熬了,破廟外銀裝素裹,風雪無情地從廟頂破洞倒灌而入,在內裡積起一層薄雪,寒氣也就湧了進來。
粗布麻衣根本不能禦寒。
狗蛋學著林夕,將烘得半乾的稻草胡亂塞進衣襟裡,卻仍覺得四處漏風,渾身冰涼。
“你得動起來,蹦蹦跳跳,讓身子發熱,不然隻會越來越冷。”
林夕攏著袖子,望著門外紛飛的大雪,心裡盤算著要不要去城裡轉轉。
去哪兒,似乎都比在這破廟裡活活凍死強。
【額,你衣服裡頭是不是偷偷絮棉了?怎麼感覺你一點都不冷?】
係統總覺得有幾分不對勁。
兩人在雪地裡麵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走著,狗蛋心裡盼著快些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