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昂沒有動。
甚至沒抬手去擦臉。
帶著食物殘渣的臟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滴在他嶄新的衣服上。
一股腥臭味鑽進他的鼻子。
後廚裡,隻剩下矮人的粗重呼吸聲,還有刷子摩擦木桶的沙沙聲。
索林·石眉看都沒再看他一眼,仿佛剛才隻是隨手做了件無所謂的小事,然後繼續麵對那個大木桶埋頭乾活。
裡昂平靜的轉過身,掀開那塊油膩的布簾,走出了後廚。
酒館裡的哄笑聲還沒完全停歇,看到裡昂頂著一臉的臟東西出來,笑聲又重新變得響亮。
“哈,看那小子,被索林那個老酒鬼給洗臉了!”
“活該,誰讓他非要往那兒湊!”
那個臉上帶疤的酒保也抱著手臂,用一種早就警告過你的眼神看著他,嘴角撇著,滿是看好戲的輕蔑。
裡昂徑直走到吧台前,沒理會所有人的目光。
他從懷裡摸出一個錢袋。
“啪!”
一聲悶響。
錢袋被重重的拍在油膩的吧台上,發出了沉悶的撞擊聲。
整個酒館的嘈雜瞬間沒了。
所有人的笑聲都卡在喉嚨裡,目光齊刷刷的釘在那個鼓囊囊的皮袋上。
酒保臉上的嘲笑僵住了,他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眼神從裡昂的臉上,艱難的移到了那個錢袋上。
裡昂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隻是這微笑配上滿臉的油汙,看著格外詭異。
他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對目瞪口呆的酒保說:
“把你們這最好的酒,給他來一桶。”
酒館裡一片死寂。
最好的酒?
一桶?
開什麼玩笑!
豪飲酒館最好的烈酒,那一小桶,夠普通人家奢侈的過上好幾年。
這小子是瘋了,還是在耍他們?
酒保的喉結劇烈的滾動了一下,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捏了捏那個錢袋。
那沉甸甸、硬邦邦的觸感,騙不了人。
他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臉上的表情從輕蔑切換到了討好。
“好嘞!客人您稍等,最好的酒馬上就來!”
他像是打了針強心劑,一溜煙的衝向了酒館後麵的儲藏室。
片刻之後,酒保和一個夥計,兩人抬著一個膝蓋高的黑色橡木桶走了出來,桶上箍著三道銅圈,看著很沉。
那木桶密封的很好,可依舊有一股酒香,絲絲縷縷的從木桶的縫隙裡溢出。
那是一股濃烈的酒香,混合了火焰和麥芽的氣息,完全不同於劣質麥酒的酸腐氣。
香味一出,整個酒館所有酒鬼的眼睛都直了。
他們下意識的聳動著鼻子,臉上露出癡迷的表情,喉嚨裡發出渴望的咕噥聲。
這股霸道的酒香,自然也飄進了那扇臟布簾的後麵。
正在後廚,呆板的刷著木桶的索林,動作猛然一僵。
他的鼻子劇烈的抽動了兩下,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光亮,隨即被一種強烈的渴望占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