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殘卷你從哪弄來的?”
卡爾抬起頭,聲音沙啞,眼睛裡全是血絲,死死盯著裡昂。
裡昂心裡笑了笑。
“先生,您這是?”
他腳下不安的向後挪了半步。
“這東西有問題?要是不吉利,我馬上就燒了它。”
“燒掉?!”
卡爾的聲音陡然拔高,變得很尖銳。
他激動得渾身發抖,眼鏡都歪到了鼻子一邊。
“不!你不能!這是對知識的侮辱!”
卡爾伸出手,用一種近乎朝聖的姿態,小心翼翼的把那幾頁羊皮紙撫平,動作輕得像是怕碰碎了什麼寶貝。
裡昂看著卡爾的表情,心底對自家大人的手段感到佩服。
這哪是釣魚。
這是直接把餌料塞到魚嘴裡,還幫著它往下咽。
卡爾連著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把那股激動勁壓了下去。
他扶正眼鏡,語氣鄭重的近乎懇求。
“這位先生,我有個請求。能把這份殘卷借我一晚嗎?就一晚!我發誓,給您一份詳儘的鑒定報告!我願意付錢,用我所有的積蓄!”
說著,卡爾乾瘦的手就往自己那件舊袍子的口袋裡掏。
“哎,彆彆彆。”
裡昂趕緊伸手攔住,盤算著怎麼讓戲更真一點。
“先生,這畢竟是我家的東西,隨便借給外人不太好。而且我也不缺錢。”
他臉上擠出一絲為難。
卡爾的臉瞬間漲紅。
“一晚!真的,就一晚!我用我學者的名譽擔保!明天早上我一定在這等您,絕不弄壞一分一毫!”
裡昂看著那雙快要噴出火的眼睛,知道火候夠了。
他嘴上裝作猶豫,最後長歎一口氣,像是做了很大的退讓。
“好吧。看在您對知識這麼熱情的份上。就一晚,明天早上,我來拿。”
裡昂說著,把那幾頁羊皮紙推了過去,還不放心的補了一句。
“這東西很重要,您千萬小心。”
“您放心!”
卡爾將殘頁緊緊摟入懷中,二話不說便衝出了抄錄室。
裡昂目送他消失在陰影裡,嘴角泛起笑意。
搞定。
魚咬鉤了,看樣子一時半會是掙不脫了。
卡爾幾乎是一路跑回自己位於學者區邊緣的窄小閣樓。
屋頂很低,裡麵堆滿了書和羊皮卷,隻留出一條勉強能過人的小道。
空氣裡混著舊紙、廉價墨水和食物發酸的味道。
一衝進門,卡爾就把懷裡的寶貝小心的放在唯一還算乾淨的書桌上,點亮了油燈。
昏黃的燈光下,那些簡單的點、線、圓和旁邊的公理,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魔力。
卡爾整個人一頭紮了進去。
“點,是沒有部分的部分。”
他喃喃自語,拿起筆,在一張空白羊皮紙上,小心點下一個點。
湊近了看,不行。
換根更細的筆,再點一個。
還是不行。
用放大鏡去看,那個點仍然有大小,有麵積。
“不,不對。”
一個念頭像閃電一樣劈開他的腦子。
“它說的是一個概念上的點。一個現實中畫不出,但邏輯上必須存在的點!”
這個認知讓卡爾的身體控製不住的抖了一下。
以前讀的所有書,曆史、地理、煉金術,描述的都是現實裡存在或曾經存在的東西。
而這份殘卷,在描述一種靠邏輯構建出來的底層世界!
每一個推論,都建立在之前的公理上,沒有半點含糊和跳躍。
從點到線,從線到麵,從公理到定理。
一個嚴謹、正確無誤的世界在他麵前慢慢展開。
卡爾拿起圓規和木尺,開始在紙上重現那些證明。
當他嚴格按照公理,畫出第一個完美的等邊三角形時,能清楚感覺到心臟在胸腔裡猛地一跳。
隻要公理為真,這個結論就永遠為真。
“天呐。”
他的聲音都在發顫。
“這才是知識,這才是真正的知識!”
時間在狂熱中溜走,外麵的天早就黑透了。
屋裡的油燈發出一陣“嗶剝”聲,他毫無察覺。
就在這時,閣樓的木門被敲響了。
咚,咚。
敲門聲很輕,帶著一種特殊的節奏。
卡爾皺起眉,從那個完美的世界裡被強行拽了出來,心裡很不耐煩。
“誰?”
“是我,卡爾。”
門外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你又把自己關起來了?再不吃飯,小心變成一張風乾的羊皮紙。”
是卡爾的好友,精靈法師莉蘭妮。
他揉了揉酸脹的眼睛,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一股清新的草木氣息湧進來,衝散了屋裡的沉悶。
莉蘭妮站在門口,一頭銀色長發在月光下泛著柔光,精靈特有的尖耳朵微微動了動。
“莉蘭妮,你怎麼來了?”
卡爾有點意外。
莉蘭妮提了提手裡的食盒,走進亂糟糟的屋子,無奈的搖搖頭。
“來看看你是不是已經餓死在書堆裡了。”
她把食盒放在一張還能落腳的椅子上,隨即注意到卡爾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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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表情怎麼回事?跟喝了三瓶矮人烈酒一樣,瘋瘋癲癲的。”
卡爾雙眼布滿血絲,臉上卻帶著一股詭異的潮紅,整個人都在一種亢奮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