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領的議事大廳裡,一盆炭火燒得正旺,驅散了屋外的寒氣,但屋裡的氣氛卻很緊張。
裡昂,卡登,艾拉,索林,卡爾。
所有核心成員圍坐在長桌旁,每個人的臉都被跳動的火光映的忽明忽暗。
誰都沒說話,隻有炭火燃燒的嗶剝聲。
打破沉默的是艾拉。
這位慈祥的老婦人搓著手,聲音有些發抖:
“裡昂,鎮子裡已經開始亂了。自從巴爾德商隊出事的消息傳來,下午那會兒,僅剩的一點鹽和布,幾乎被搶購一空。幾家店鋪的門都被擠壞了,要不是衛隊的人過去攔著,恐怕就要出人命。”
“我已經讓人清點過倉庫,我們的鹽,最多再撐不過冬天。布料也一樣。至於草藥,一些關鍵的種類也快見底了。”
艾拉的語速越來越快,“外麵伯爵的刀還沒架到脖子上,我們自己就要先撐不住了。”
“撐不住就打出去!”
卡登猛的一拍桌子,震的桌上的杯子都跳了一下。
他眼睛通紅,身上那股子暴躁的勁兒根本壓不住。
“怕個球!伯爵不就是封了個破關卡嗎?明天我就帶上衛隊,再叫上雷克斯那個大塊頭,直接衝了一線天那個鬼地方!我倒要看看,他那些娘們唧唧的衛兵,擋不擋得住我的戰錘!”
他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一副下一秒就要衝出去乾架的樣子。
“沒用的,卡登。”
裡昂的聲音很平靜。
他一直站在沙盤前,沒有回頭,隻是用一根小木杆,輕輕的撥動著代表一線天關卡的那枚黑色棋子。
“就算你衝開關卡,然後呢?把巴爾德救出來?搶回他的貨?這些伯爵都不在乎。他要的,就是逼我們動手。”
裡昂轉過身,火光在他的鏡片上跳動了一下。
“你一旦帶兵衝出峽穀,就給了他最好的借口。他會立刻宣布我們是武裝叛亂,到時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調集所有封臣的軍隊來圍剿我們。那會是一場真正的戰爭。我們現在這點家底,打不贏。”
卡登還想說什麼,但被裡昂的眼神堵了回去。
他張了張嘴,最後隻能憤憤不平的坐下。
大廳裡再次陷入沉寂。
卡登的暴躁和艾拉的擔憂,其實也是在場所有人的心情。伯爵這一招釜底抽薪,實在太毒了。
“難道我們就隻能這麼乾等著?”
年輕的學者卡爾臉色發白。
“不。”裡昂搖了搖頭。
他走到桌邊,雙手撐著桌麵,身體前傾,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我們不能亂,敵人就希望我們亂。卡登,你說的沒錯,要打出去,但要換個時間,換個方式。”
裡昂的目光最終落在艾拉身上:
“艾拉大嬸,你剛才說到了問題的核心。我們真正的危機,在內部。”
他直起身,走到牆邊掛著的一張簡易地圖前,上麵用炭筆勾勒出民主領和周邊的地形。
“伯爵能封鎖我們的鹽和布,但他封鎖不了我們的糧食。”
裡昂的手指重重的點在地圖上代表糧食儲備的倉庫位置,“我們去年的收成很好,倉庫裡的麥子和土豆,足夠我們所有人吃到明年開春。他也封鎖不了我們的木柴,後山的林子,夠我們燒上幾個冬天。”
“他能造成的,隻是生活上的不便,和心理上的恐慌。”
裡昂的聲音陡然拔高。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穩住自己!把所有人的心,重新擰成一股繩!”
他回到桌前,從一遝羊皮紙裡抽出幾張,拍在桌上。
“從明天開始,民主領進入戰時狀態。我起草了一份《資源管製條例》。”
“所有人的口糧,按人頭定量分配,保證每個人都有飯吃。”
“所有屬於私人的鹽、布匹、鐵料、草藥,全部由政務廳統一收購,折算成貢獻點或者新發行的票據。然後,按每個家庭的實際需求,嚴格進行配給。”
“任何私藏、囤積居奇或者造謠惑眾的行為,一經發現,嚴懲不貸!”
裡昂每說一條,卡登的眼睛就亮一分。
艾拉臉上的憂愁也慢慢被一種堅定的神色取代。
這就是定心丸。
隻要一切公開透明,再用強力手段保障執行,恐慌自然就沒了。
“卡登,”裡昂看向他,“這件事,需要你和你的衛隊來執行。動作要快,手段要硬。把那些想發國難財的蛆蟲全都揪出來!要讓所有人看到,在民主領,規矩最大!”
“交給我!”
卡登一拳捶在自己胸甲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這次,他的眼睛裡有了明確的目標,透著一股狠勁。
“我保證,明天太陽落山前,鎮子裡再也聽不見一個敢亂嚼舌根的!”
裡昂點了點頭,又看向艾拉和卡爾。
“艾拉大嬸,你需要組織人手,精確統計每一戶的人口和需求,保證配給的公平。卡爾,你的學生們該派上用場了,負責宣傳、解釋條例,讓每一個人都明白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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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
“好的,裡昂先生。”
一場足以讓民主領從內部分崩離析的危機,就在這間小小的議事廳裡,被裡昂幾條直擊要害的命令給按了下去。
外麵的雪越下越大。
但大廳裡所有人的心,都有了底。
第二天一早。
天剛蒙蒙亮,厚厚的積雪覆蓋了整個民主領。
幾名衛兵在廣場中央的布告欄前,貼上了一張巨大的羊皮紙告示。
上麵的字是用混了煤灰的墨水寫的,又黑又大,隔著老遠都能看清。
正是裡昂連夜敲定的《資源管製條例》。
“什麼?所有鹽和布都要上交?”
“統一配給?這是什麼意思?”
“完了完了,這是要把我們的家底都掏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