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真理研究院的石屋時,天已經蒙蒙亮。
屋外的風雪沒停,屋內的氣氛卻很凝重。
那段來自神明的影像,顛覆了他們的認知,在腦海裡反複播放。
“這不可能!”
矮人索林第一個打破了沉默,他煩躁的來回踱步,粗壯的手指用力的抓著自己編成麻花的胡須,像是要把它們揪下來。
“那種閉鎖結構。還有那個能旋轉的拉機柄,吾主啊,您這是讓我用凡人的手,去仿製神靈的玩具嗎?”
索林的語氣裡充滿了敬畏,更多的是一種無力感。
他一生都在和金屬打交道,非常清楚,那段影像中展現的每個零件,都超越了這個世界的鍛造工藝。
膛線需要特殊的切削工具,機匣需要能承受恐怖膛壓的合金,就連那小小的、用黃銅包裹的一體化彈丸,對材料延展性和標準化的要求,都高得離譜。
這是他畢生追求,卻又遙不可及的夢想。
“問題不在於結構。”
墨忒斯的聲音有些沙啞,他通宵沒睡,雙眼布滿血絲,眼睛裡卻燃燒著狂熱。
他沒理會索林的咆哮,衝到一塊黑石板前,用一塊白堊石瘋狂的塗畫著。
無數的線條和公式在石板上交織。
“旋轉即是正義!”墨忒斯喃喃自語,仿佛入了魔,“通過膛線賦予彈丸高速自旋,抵消了飛行中的空氣擾動,獲得了穩定的彈道……所以它才能射得那麼遠,那麼準!”
“但是,它的威力呢?”
墨忒斯猛的轉過身,血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索林和莉蘭妮,聲音因為激動而尖銳,“威力!為什麼它能輕易擊穿騎士的重甲?我們的複合弓也能做到。可那影像中彈丸的穿透力,明顯不是一個量級。它背後一定還有我們沒理解的法則。”
索林被問得一愣,隨即更加煩躁。
“還能是什麼?肯定是彈頭的材料特殊!或者是吾主賜予的神力。”
“不。”莉蘭妮輕柔但堅定的聲音響起,打斷了矮人的猜測。
這位優雅的精靈法師,此刻也失去了平時的從容。她一隻手輕輕按在胸口,似乎在平複劇烈的心跳,另一隻手則在空氣中無意識的比劃著。
“是能量的高度聚焦。”
她的目光望向虛空,仿佛在回憶那段影像的每個細節。
“墨忒斯,”莉蘭妮轉向那個年輕的學者,“你在報告裡提到過,用最小的麵積,承受最大的壓力,可以產生超乎想象的穿透效果。這叫壓強?”
“對,就是壓強!”
墨忒斯像是找到了知音,猛的一拍大腿,“要想擊穿一塊鋼板,要麼用足夠硬的東西去砸,要麼用足夠尖銳的東西去刺。複合弓的破甲箭頭,走的就是非常尖銳的路子。但再尖,它也有物理極限。”
“可如果我們能將彈丸撞擊目標瞬間產生的全部動能,都集中在比針尖還小的一點上呢?那會發生什麼?”墨忒斯攤開雙手,眼中閃爍著一種名為真理的光芒,“那將撕開一切。任何凡間的甲胄,在那力量麵前,都和紙沒什麼區彆。”
索林聽不懂,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彆跟我說這些!我隻知道,我需要更硬的鋼,更好的彈頭設計。你們說的那個什麼‘壓強’,難道還能在彈頭上畫出來不成?”
“為什麼不能?”
莉蘭妮忽然開口,她的聲音很輕,卻讓索林和墨忒斯心裡一震。
兩人猛的看向她。
隻見莉蘭妮走到那塊畫滿了彈道公式的石板前,深深吸了一口氣,伸出修長的手指。
“墨忒斯,你的理論給了我一個全新的思路。我們一直以為,魔法是宏觀的,是用來釋放火球或召喚屏障。但吾主賜予的幾何學告訴我,世界是由法則構成的。神罰之藥的引信告訴我,能量的引爆可以發生在微觀層麵。”
“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能在微觀層麵,為彈丸編寫一段新的法則?”
她的指尖在石板的空白處輕輕劃過,一道淡青色的魔力光輝隨之流淌,留下了一條精準纖細的線條。
“我們不需要改變彈頭的物理形狀,我們可以用魔紋……用一道前所未有的魔紋,來約束和引導能量!”
索林的呼吸瞬間停了。
墨忒斯更是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莉蘭妮的手指。
莉蘭妮的表情無比專注,她此時像一位正在進行精密手術的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