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耀城的城門,為教廷的使節團敞開。
與聖輝城的肅穆不同,這座金輝公國的首都,連空氣中都流淌著金幣碰撞的清脆聲響和商業的浮華氣息。
奢華的馬車川流不息,衣著光鮮的商人們高談闊論,衛兵的盔甲擦得鋥亮,卻更像是一種華麗的裝飾。
懲戒主教馬爾的儀仗隊,像一柄冰冷漆黑的匕首,插進了這片繁榮的畫卷。
十二名神殿騎士麵無表情,他們的重甲上沒有一絲多餘的雕飾,隻有經年累月的戰鬥留下的劃痕,以及一股拒人千裡的殺伐氣。
他們肅穆的陣列,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金輝公爵奧古斯都·馮·海因裡希,親自在公爵大廳的門口迎接了馬爾。
他不像是一位手握重兵的公爵,俊美的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微笑,言行舉止完全符合接待教廷使節的最高規格。
然而,這禮節之下,是一種刻意維持的疏遠。
奧古斯都的眼神掃過馬爾和他身後的騎士,就像在審視一批從遙遠國度運來的貨物,估量著它們的價值,而非對神聖使者應有的敬畏。
“主教大人遠道而來,輝耀城蓬蓽生輝。”
奧古斯都的聲音溫和動聽,如同吟遊詩人的唱段。
“公爵大人客氣了。”
馬爾的聲音則洪亮如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奉大主教諭令而來,是為了驅逐北方的異端,扞衛主的榮光。”
開門見山,沒有半句廢話。
奧古斯都的笑容不變,引著他走進那座足以讓所有國王都為之嫉妒的公爵大廳。
大廳的穹頂沒有描繪神聖的天國,而是繪製著金輝公國曆代先祖開拓疆土的史詩。
立柱用的是整塊的漢白玉,上麵纏繞著用黃金鑄造的藤蔓,每一片葉子上都鑲嵌著鴿血紅的寶石。
這裡沒有一絲神聖的氣息,隻有赤裸裸的,對權力和財富的炫耀。
奧古斯都揮退了仆人,隻留下幾名心腹,而後舉起鑲滿鑽石的酒杯。
“請講,主教大人。我很想知道,是怎樣的異端,竟敢在吾主光輝照耀的土地上滋生。”
馬爾沒有碰酒杯,他站在大廳中央,如同審判台上的法官,開始了他慷慨激昂的陳詞。
“一個名為‘共和國’的邪惡國度,在北方的阿爾特留斯城邦崛起!他們公然審判並處死貴族,將神賜的土地分給卑賤的泥腿子!”
“他們杜撰出一個名為‘指引之神’的偽神,炮製‘人人平等’的混沌異端,妄圖從根基上摧毀吾主建立的千年秩序!”
“這種思想的瘟疫,比任何亡靈天災都更加可怕!它……”
馬爾的聲音在大廳中回蕩,充滿了神聖的憤怒和狂熱的使命感。
然而,他敏銳地注意到,主座上的那位年輕公爵,眼神已經開始飄忽。
奧古斯都的指尖在光滑的扶手上輕輕敲擊,目光落在遠處一幅描繪著征服場景的巨大掛毯上,對馬爾口中那些虛無縹緲的信仰問題,顯得心不在焉。
說白了,就是“哥們,我對你那套企業文化不感興趣”。
神權?
秩序?
這對奧古斯都來說,不過是統治的工具。
工具壞了可以修,可以換,但前提是,這得由他自己來動手,而不是被一個莫名其妙的“聖戰”當槍使。
馬爾的演說戛然而止。
他意識到,對一頭饑餓的豺狼宣講道德和信仰,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