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吹拂,幾艘海軍艦艇在遠處若隱若現,呂牧之在海軍局碼頭找到了李誌龍。
他正站在碼頭邊,望著江麵出神,嶄新的中將軍服在朝陽下格外醒目。
“誌龍兄,好興致啊。”呂牧之走上前,一手拎著行李箱,與他並肩而立。
李誌龍見是呂牧之,臉上露出笑容:“牧之?聽說你高升在即,又要回鄉探親,怎麼有空來我這江邊吹風?”
“誰升得過你啊,中將先生?臨行前,總得來跟老朋友打聲招呼。”
“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是海軍中將,時也運也罷了,誰讓我是一期裡唯一學過海軍的呢?”
呂牧之也望著江麵,“海軍好哇,人少升得快,我們陸軍升得就慢了...不過慢有慢的好處,快也有快的壞處。”
“你這是什麼話?馬上就實職團長了,這升得還叫慢?那人家乾脆吊死算了,不對,你小子怎麼話裡有話啊?”
呂牧之咽了咽口水:“你看這珠江,水麵看著平靜,下麵的暗流卻從不停歇,強大如軍艦,開得太快,就容易撞上水下的暗礁......”
李誌龍本想罵呂牧之遮遮掩掩地,就不能痛快些,但是稍微一想,也就明白呂牧之想說什麼了,也看向江心:“水漲船高,乘風破浪,本就是軍人的本分,怕暗流,豈不是要擱淺在港裡?”
“擱淺固然可惜,但總好過傾覆。”呂牧之隨手撿起一塊小石子,在手裡掂了掂,然後遠遠拋入江心,看著那圈漣漪迅速被大流吞沒。
“我們如今都是石子,我呂牧之不過是顆小石子,蕩不起什麼漣漪,你卻不同了,海軍中將,動輒翻雲覆雨,若將黃埔一期所有人在這珠江上千帆競渡,你就是這江上如今最大、最快的船,很容易招到他人忌憚...”
李誌龍白了個眼,指著江心:“到底想說什麼?你看見江麵上有什麼東西沒?”
呂牧之看過去,白霧連江,什麼也看不清楚:“霧太大了,看不清。”
“對嘍!你剛剛說的話,就像是這江上的霧,雲裡霧裡的,我不太明白什麼意思,也許是勸我要小心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是...多謝了。”
“呃...誌龍兄明白就好,這潮水有漲落,若真遇到了什麼過不去的坎,不如急流勇退,以待天時....”
“哎呀我知道了,滾滾滾...婆婆媽媽的...幾點的票啊,彆誤了船。”李誌龍擺擺手,催促呂牧之趕緊離開。
呂牧之對著李誌龍敬了個禮,轉身離開了海軍局,去了大沙頭碼頭乘輪船回家探親。
輪船離開碼頭,一路向東,經過長洲島,開過虎門,東征之時走的就是這條路線,隻不過這次是回家。
輪船繼續向東開去,經過香江,之後一路北上,在海上飄蕩三天,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奉化老家。
離家近兩年,縣城的模樣似乎沒什麼變化,但呂牧之的心境卻已大不相同,自己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教書先生了。
提著簡單的行李,穿過熟悉的青石板路,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停在一座小院前。
推開小院的木門,院子裡,母親正在晾曬衣物,父親則坐在藤椅上看書。
所有在外的算計、警惕和風塵都暫時拋在腦後。
似乎是察覺到門外有人,母親猛地回頭,手裡的衣物掉回盆裡也渾然不覺,眼圈立刻就紅了。
父親也放下書本,扶了扶眼鏡,嘴角微微揚起,卻又故作鎮定地點點頭。
“爸,媽,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