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言正要說當然不是我的意思,話到喉嚨口就反應了過來。
馬文才說的是,侍女?
桃枝哪裡露了破綻?還是說,馬文才這種天邊鷹,林中狼的人物就是能從一點不對中發現問題。
然而他的臉色十分平靜,昳麗的眉眼隱在霧氣裡,眼中的情緒也霧蒙蒙的。
謝清言想過不少隱藏身份的辦法,為此早做了許多準備。
她不是溫和明淨的清麗長相,因此戲文裡那套“村裡酬神多廟會,年年由我扮觀音”的借口輪不著她用。
觀音雖有三十三法相,但世人最熟悉的,也最喜歡的總是端莊慈悲的模樣。
她不是那種模樣。
因此她早就把耳洞封了起來,根本看不出問題。
結果還是出了岔子。
但謝清言也知道現在肯定不能驚慌。
所以她很鎮定的皺了皺眉頭:“侍女?”
“不用反問,也彆想著化被動為主動。”
“你一個男子,為什麼會帶侍女來書院?”
哎呀,不是試探,是真的被發現了啊。
謝清言不愧是謝清言,被這麼問到臉上,還能做到絲毫不慌。
雖然心裡已經慌得不行了,但她聲音依然冷靜:
“這個問題,讓桃枝回答你吧。”
“正好她對你撒謊,讓她給你道個歉吧。”
馬文才眸光一凝,顯然沒料到她會這般應對。
“嗯?”
畢竟,書童其實是侍女這種事往深了說,那就要帶出很多東西了。
謝清言卻不再作答,已經步履從容的走下山去,暮色漸起。
馬文才看著她的背影,凝眸了一瞬,這才上前跟她並肩而行。
“這種事被我揭穿,你倒是很鎮定。”
謝清言笑了笑。
“慌也沒用,不是嗎?”
馬文才隻是將她看了看,卻沒再說話。
謝清言甚至沒解釋什麼雖然桃枝是女子,我可是貨真價實的謝家公子之類的話。
這種情況要麼是沒覺得要解釋,自己是男人是天經地義的事,要麼就是,心虛……
到書院時,果然見桃枝站在馬文才房間門口,麵色惴惴不安,一副來負荊請罪的樣子。
但如果真的是負荊請罪,為什麼應該等在房間裡的馬統又會被嚇跑呢?
謝清言開門見山:“桃枝,你假傳我的命令,得罪了馬公子。”
“現下人家說你其實是女扮男裝進書院,你說,這是為什麼?”
空氣立刻沉默了。
馬文才眼神銳利,聲音倒是嗤笑的:
“謝清言,你就在我麵前跟她通氣?”
跟在堂上當眾串供犯人有什麼區彆?
謝清言也沒掩飾什麼:
“總要告訴她一個緣故吧。”
桃枝卻已經跪了下來。
三人在房間裡,此時又是暮色,天邊漸漸暗了下來,房間裡倒還是燈火通明的。
燭火搖晃,桃枝跪在地上,低著頭:
“馬公子沒說錯,我確實是侍女。”
“女扮男裝進書院,隻是想好好伺候公子,我也有不得已的緣故。”
這話跟馬文才預想的沒什麼兩樣,他不禁笑了聲,毫不掩飾自己的譏諷:
“什麼緣故?”
“總不能是你們家公子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需要你幫忙吧?”
桃枝聲音囁嚅,帶著點哭腔:
“奴婢是為了錢……”
馬文才眉峰微挑:“為了錢?”
桃枝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謝清言,再次垂眸:
“奴婢是丫鬟,雖然是伺候公子的人裡最伶俐得用的,可一個月的月錢隻有一吊錢,若是扮成書童跟公子來書院,就是小廝的月例,一個月就有兩吊錢了。”
“馬公子當然看不上一吊錢,可是多這麼一吊錢,奴婢的娘就有錢買藥了。”
馬文才愣了一下。
“你娘?”
桃枝深吸了一口氣:
“我爹從小就愛喝酒,喝了酒之後就打我和我娘,手邊有什麼就拿什麼打。”
“前年我爹喝醉了酒,直接拿燒火棍打她,我娘一雙腿都被打廢了,再也走不路了。”
“官府的人說,男人打媳婦兒不算什麼大事,何況人又沒死,問了幾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