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娘下不了地,乾不了活,我爹就把我們倆拋下了。為了給我娘治病,我才把自己賣到府裡做下人……”
桃枝說的悲從中來,不禁拿帕子拭淚,雖然哭腔十分明顯,口齒倒是很清楚:
“要不是在公子身邊賞錢多,公子人又和善,我是萬萬不敢來書院的。”
桃枝說的有些顫抖,拿衣袖用力擦掉自己的眼淚,一副倔強態度。
“我剛剛說公子不想見您,也隻是覺得公子對您太特彆,不想日後鬨出什麼事。”
馬文才看了看謝清言,表情有些凝重。
“她說的是真的?”
謝清言點點頭,語氣肯定:
“世間眾生皆苦。”
桃枝眼圈紅紅的,硬撐著把眼淚往上抹,對著謝清言搖了搖頭:
“錯了就是錯了。”
“隻是千錯萬錯怎麼罰都可以,求您彆趕我出書院,我還要賺錢給我娘買藥呢……”
“對不起,馬公子,我給您道歉,我給您磕頭了……”
謝清言抬手道:“算了算了,文才兄人這麼好,怎麼會跟你計較呢?快回去吧。”
桃枝聞言,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似的,抹了把眼淚就告罪離開了。
留下皺著眉頭的馬文才,以及垂著眼眸的謝清言。
兩人麵麵相覷。
謝清言看著馬文才一臉沉吟的表情,知道他必然是良心過意不去。
說不定半夜醒來都要罵自己幾句。
謝清言道:“你的神色不大好。”
馬文才看著她,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她娘治病的錢,我會給。”
謝清言有意問道:“什麼?”
“我的意思是,她和她娘這輩子的花銷我來給,但她不能留在你身邊。”
謝清言立刻回絕:“這恐怕不行。”
被這樣一口拒絕,馬文才眼中不僅沒有意外,反倒多了點看破的了然:
“你一個男子,帶侍女在書院本來就不合規矩,被發現了你還戀戀不舍,如此憐香惜玉,這是怎麼回事?”
“還是說,就是因為她也是女子,所以待在你身邊也沒關係?”
馬文才這話問得尖銳,燭火在他眼中跳動,映出幾分審視的銳利。
謝清言倒不閃不避,反而有點意外似的:
“我說的不行,是指你的辦法。”
“我早就說過給她娘治病養傷,但桃枝說了,她娘頗有氣節,不願意平白無故受人救助。”
“隻有她用勞動換錢,她娘才用的安心,不然寧願一頭撞死。”
馬文才沉默良久:
“算了,當我沒說。”
謝清言挑眉,疑惑的看著他:“這麼說來,你不追究了?”
馬文才緊緊抿著唇,道:
“既然謝公子不想我追究,那我就不追究了。”
“隻是你們最好藏好一點,彆到時候我沒有泄露天機,你們卻露了破綻。”
謝清言聽到這話裡有試探的意思,哪裡會順著台階下,輕笑道:
“誒,你不是向來對女子有意見嗎?怎麼知道了桃枝是女子,反而要輕輕放過?”
夜風吹得燭火劇烈搖晃。
馬文才幾乎是立刻駁斥道:
“謝清言,你就這麼曲解我?”
“我馬文才向來敬佩強者,謝先生文韜武略樣樣頂尖,我自然敬她三分,你這侍女事母至孝,我也不會為難她。”
空氣驟然凝滯。
謝清言卻點點頭,一臉認真傾聽的樣子:
“明白了,你隻是敬重強大的女人,討厭弱的女人。”
“不,我討厭弱的人。”
好吧,這位哥們對著弱者,確實不分男女都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王藍田和秦京生是鐵板釘釘的男人,現在不也還在床上養傷嗎?
或許他信奉的就是強者為尊那一套,所以他拚命證明自己有用。
謝清言輕輕笑道:“這樣嗎?那你討不討厭我?”
“這是什麼問題?彆胡鬨。”
馬文才頗有點不理會她的意思,謝清言不由得又湊近了些,露出點哀求的神色,她裝模作樣向來是一把好手。
而他見狀,顯然也很難再冷著臉,微微歎了口氣,道:“不討厭。”
謝清言本來坐在燭光邊,頓時就笑了起來,這般笑意盎然的看著他,漂亮的像是庭院裡突然開滿一片紛繁的牡丹,簡直看的人移不開眼。
她直起身,語氣輕鬆了些,仿佛剛才的追問隻是隨口一提。
“我想也是,我總不至於讓人討厭的,看來今晚可以放心睡一覺了,隻是我的扣子,能不能還給我?”
馬文才向她攤了攤手,手心除了被碎瓷割出的傷之外空無一物:
“早就扔在後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