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琰與墨雲舟疾步趕至東宮時,宮內已是一片忙亂。太子蕭允翊躺在寢殿的床榻上,雙目緊閉,牙關緊咬,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身體時不時地輕微抽搐,與沈清辭前日暈厥時的情形確有幾分相似,但又似乎更添了幾分少年人的驚懼與掙紮。
孫院正早已被請來,正凝神為太子診脈,眉頭緊鎖,麵色比之前為沈清辭診脈時更加凝重。沈清辭也在玉蔻的攙扶下趕到,她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充滿了擔憂與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她示意宮人退遠些,自己則走近床邊,仔細觀察著蕭允翊的狀況。
“院正,太子情況如何?”蕭景琰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這個兒子,因他的生母之故,他一直心存隔閡,但終究是他親立的太子,是大靖的儲君。
孫院正收回手,沉吟良久,才緩緩道:“陛下,太子殿下的脈象……與皇後娘娘前日確有相似之處,皆是心神耗損過度,體內似有一股隱晦力量被引動。但……又有所不同。娘娘脈象中的那股生機雖隱晦卻堅韌,而太子殿下脈象中躁動的那股力量,卻更為……陰戾、混亂,帶著一股……怨憤之氣,仿佛是被強行激發,而非自然蘇醒。”
“怨憤之氣?強行激發?”墨雲舟敏銳地捕捉到這兩個詞,“院正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並非自身血脈異動,而是可能……受到了外界的刺激或影響?”
孫院正頷首:“極有可能。太子殿下年紀尚輕,心性未定,若自身潛藏某種特質,也遠未到自然顯現之時。此番驟然發作,更像是被某種同源或相克的力量所引動,或是接觸了……不潔之物。”他目光掃過殿內陳設,最終落在蕭允翊緊握的右手上,“殿下手中似乎攥著什麼東西。”
蕭景琰上前,輕輕掰開蕭允翊緊握的手指。一枚觸手冰涼、顏色暗沉、形狀不規則的玉佩滑落出來。那玉佩質地並非美玉,反而像是某種骨質或角質,表麵刻著極其細密扭曲的紋路,看久了竟讓人有些頭暈目眩。
“這是何物?”蕭景琰拿起玉佩,入手便感到一股陰寒之意順著指尖蔓延,他體內龍氣自行運轉,將那寒意驅散。他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太子身邊何人伺候?這玉佩從何而來?”
太子乳母和幾名貼身內侍嚇得跪倒在地,渾身發抖。乳母顫聲回道:“陛下恕罪!奴婢……奴婢也不知殿下何時得了此物!殿下近日並無異常,今日下學回來還好好的,隻是在書房獨自待了片刻,奴婢們聽到異響進來時,殿下就已暈倒在地,手中……手中便握著這玉佩了!”
“查!”蕭景琰隻吐出一個字,冰冷的目光掃向影煞。影煞無聲領命,立刻帶人封鎖東宮,排查所有太子近侍以及今日接觸過太子的人員。
沈清辭從蕭景琰手中接過那枚玉佩,仔細端詳。她對藥材、礦物頗有研究,觸手便知這絕非尋常之物,那上麵的紋路更是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她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輕輕在玉佩上一劃,針尖竟泛起一絲詭異的幽藍色。
“陛下,此物陰寒邪祟,帶有微毒,能侵蝕心神。”沈清辭語氣肯定,“允翊怕是接觸此物後,才引動了體內……不適。”她斟酌了一下用詞,沒有直接點明那可能繼承自林婉兒的“特質”。
蕭景琰看著榻上痛苦蜷縮的蕭允翊,又看了看沈清辭手中的邪門玉佩,眼中風暴凝聚。墨家餘孽剛在宮外失手,轉頭太子手中就出現了這等陰邪之物!他們的手,竟然已經伸到了儲君身邊!是針對太子本人,還是想通過太子,進一步刺激清辭,或者達成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陛下,”墨雲舟開口道,“當務之急是穩住太子殿下的情況。孫院正,可有緩解之法?”
孫院正麵露難色:“太子殿下情況特殊,那股陰戾之力與殿下自身氣血糾纏,若強行鎮壓,恐傷及殿下根本。臣隻能先以金針疏導,輔以安神定魄的湯藥,試著引導那股力量平複下來。或許……皇後娘娘增補的‘守神固魄針法’,對殿下也能有些效用。”
沈清辭立刻道:“本宮這便為殿下施針。”
“清辭,你的身體……”蕭景琰擔憂地看向她。
“臣妾無礙。”沈清辭搖搖頭,目光堅定,“允翊是太子,亦是臣妾的孩子。”她這句話說得自然,卻讓蕭景琰心中微微一震。她知道,沈清辭對蕭允翊,雖因林婉兒之故難以全然親近,但始終儘著嫡母的責任,此刻更是毫無芥蒂地出手相救。
在孫院正的協助下,沈清辭凝神靜氣,取出金針,手法嫻熟地尋穴、入針。她施針時神情專注,額角滲出細汗,顯然對她如今的身體也是不小的負擔。金針落下,蕭允翊緊繃的身體似乎略微放鬆了一些,急促的呼吸也漸漸平緩。
就在這時,一名內侍在殿外低聲稟報:“陛下,北境有密報傳來!”
蕭景琰精神一振,與墨雲舟對視一眼,快步走出寢殿。影煞立刻呈上一封密封的信件,火漆上是淩雲特有的暗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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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開信件,蕭景琰迅速瀏覽,眉頭時而緊鎖,時而微展。墨雲舟在一旁靜靜等待。
“淩雲他們找到了雪岩族的一個小型聚居地。”蕭景琰將信件遞給墨雲舟,“過程頗為曲折,他們根據雲舟你繪製的地圖,在雪原深處遭遇了猛烈的白毛風,險些迷失方向,幸得一名老獵人相助,才找到了一處隱藏在冰穀中的雪岩族村落。但……村落人口稀少,且對陌生人極為警惕。”
墨雲舟一邊看信一邊說:“信中說,他們出示了陛下手諭和藥材樣本,起初對方並不信任,直到淩雲提到了岩生的名字,並描述了岩生的容貌特征以及他父親為救陛下而戰死的事跡,對方的態度才有所緩和。接待他們的是村落的長老,名叫岩山,是岩生父親的堂兄。”
“岩山長老確認了‘魂歸蒼岩’秘術的存在,但……”蕭景琰接口道,語氣沉重,“他表示,此秘術乃雪岩族不傳之秘,唯有族中大薩滿方能施展,且施展條件極為苛刻,需要以雪岩族聖山‘蒼岩峰’頂的‘魂石’為引,配合特定的儀式。而如今,雪岩族最後一位大薩滿,已在三年前一次抵禦狼群襲擊中重傷去世,並未留下傳人。”
墨雲舟的心沉了下去:“也就是說……秘術失傳了?”
“並非完全失傳。”蕭景琰指著信紙後麵部分,“岩山長老說,秘術的儀軌和口訣,記載於雪岩族的聖物‘祖靈骨片’之上。但‘祖靈骨片’連同族中許多重要的傳承之物,在多年前部族分裂時,被另一支遷徙走的族人帶走了。他們這一支,隻剩下殘缺的記憶和一些普通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