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和那小太監名叫小祿子)癱在地上,麵如死灰,冷汗浸透了衣背。沈清辭那句“虛假的消息,比沒有消息,更能讓對手萬劫不複”,如同冰冷的枷鎖,將他們牢牢套住,再無掙脫的可能。
“起來吧。”沈清辭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把眼淚擦乾淨,該做什麼還做什麼,若是露出半分馬腳……”她目光掃過那包毒粉,未儘之意讓兩人齊齊一哆嗦。
“不敢!奴才奴婢萬萬不敢!”兩人慌忙爬起,胡亂擦著臉,強作鎮定,卻止不住手腳發顫。
沈清辭不再看他們,對雲苓和秋桂吩咐道:“雲苓,你去盯著春桃,讓她把今日該‘傳遞’的消息寫了,內容我來定。秋桂,你去廚房,熬一碗安神湯來,就說是給我這‘病體’用的。”
兩人領命而去。沈清辭獨自站在院中,暮色四合,將她纖細的身影拉得老長。初戰告捷,控製了內奸,截斷了林楚楚一方的信息源,但她心中並無多少輕鬆。這隻是拔除了眼前最近的一根刺,更深、更毒的刺還隱藏在暗處。
更重要的是,她手中多了兩條不受控製的“線”,如何利用這兩條線,編織一張能反製對手的網,還需細細謀劃。
片刻後,雲苓拿著一張小紙條回來,上麵是春桃顫抖著寫下的字:“病體日沉,昏睡時長,水米難進。”
沈清辭看了一眼,搖了搖頭:“太過了。林楚楚雖蠢,她身邊未必沒有明白人。改成:‘病容明顯,精神不濟,湯藥不斷,但尚能理事。’”
既要讓對方以為計謀正在生效,又不能讓其覺得可以高枕無憂,甚至提前進行下一步更狠毒的動作。溫水煮青蛙,才是上策。
雲苓似懂非懂,但還是拿回去讓春桃重寫。
小祿子戰戰兢兢地拿了重寫好的紙條,在沈清辭冰冷的目光注視下,如同捧著燒紅的炭火般,溜出了聆秋閣,前往長春宮報“喜”去了。
這一夜,聆秋閣看似平靜,內裡卻波濤暗湧。春桃龜縮在自己房裡不敢出來,秋桂送安神湯時手還在抖,雲苓則警惕地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沈清辭卻睡了一個難得的安穩覺。掌握了主動,哪怕隻是暫時的,也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
次日,果然風平浪靜。內務府送來的份例依舊規整,甚至比前幾日又稍好了些,仿佛某種無聲的認可或試探。
午後,沈清辭正倚窗看書,孫嬤嬤竟親自來了聆秋閣。
她帶來了太後賞賜的一些上好血燕和黨參,說是給沈清辭“補補身子”,態度比之前更顯親和,但打量沈清辭的目光卻多了幾分深意。
“太後娘娘服了您那法子炮製的貝母,這兩日咳嗽確實緩解了不少,夜裡能安睡幾個時辰了。”孫嬤嬤語氣中帶著真切的欣慰,但話鋒一轉,“隻是……娘娘多年沉屙,單憑此物恐難根治。太醫院那幫老頭子,開的方子吃了這麼多年,也不見大好……”
沈清辭心中一動,知道這是太後在通過孫嬤嬤向她釋放更進一步的信號——對她醫術的認可,以及對她或許能提供更多幫助的期待。
但她深知進退,立刻恭敬道:“太後娘娘洪福齊天,自有上天庇佑。奴婢那點微末伎倆,不過是僥幸合了娘娘舊習,豈敢妄論根治?太醫院的諸位大人醫術精湛,想必正在悉心為娘娘調理。”
孫嬤嬤看了她一眼,對她這份謹慎和不居功似乎頗為滿意,笑了笑:“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太後娘娘說了,讓你得空多去慈寧宮走動走動,陪她說說話,解解悶也是好的。”
“是,奴婢謹記。能侍奉娘娘,是奴婢天大的福分。”沈清辭柔順應下。
送走孫嬤嬤,沈清辭知道,通往慈寧宮的路,又暢通了幾分。但這並非毫無代價,她必將因此卷入更深的宮廷紛爭之中。
又過了兩日,沈清辭估摸著“病”也該有些起色了,便不再終日困守聆秋閣。她決定去慈寧宮“謝恩”,並趁機進一步了解太後的病情。
她依舊穿著素淨,隻略施薄粉,讓自己看起來氣色稍好但依舊帶著些病後的虛弱。
慈寧宮守衛見是她,並未阻攔,通傳後便引她入內。
太後正半靠在暖閣的軟榻上,身上蓋著錦被,臉色比前幾日所見似乎紅潤了些,但眉宇間的倦色和病氣依舊難以完全掩蓋。見到沈清辭,她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奴婢給太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沈清辭依禮叩拜。
“起來吧,賜座。”太後聲音雖仍中氣不足,但比那日氣若遊絲已好了太多,“瞧著氣色倒是比前幾日好些了?哀家賞你的藥材可用了?”
“勞娘娘掛心,奴婢已大好了。娘娘賞賜皆是珍品,奴婢感激不儘。”沈清辭在下首的繡墩上側身坐了,姿態恭謹。
“嗯,年輕就是好,恢複得快。”太後微微頷首,閒話幾句後,很自然地將話題引向了醫理,“你那日說的貝母炮製之法,倒是巧妙。哀家年輕時在家,也常看些醫書,隻覺得其中道理深奧,如今卻是忘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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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明顯的暗示和鼓勵。
沈清辭心領神會,斟酌著語氣,從藥材產地、性味歸經等最基礎淺顯的地方說起,語氣謙遜,隻說是自己久病成醫看的雜書,偶爾提及一兩個調理身體的食療小方,皆是對症且溫和無虞的。
太後聽得頗為專注,偶爾問上一兩句,氣氛倒也融洽。
期間,有宮女奉上太後每日必服的湯藥。那藥汁濃黑,氣味苦澀撲鼻。沈清辭鼻尖微動,仔細分辨著其中的氣味——人參、黃芪、麥冬、五味子……多是益氣養陰、斂肺止咳之藥,方子看似平和對症,但……
她忽然極輕微地蹙了一下眉。在那濃鬱的苦澀之中,她似乎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幾乎被完全掩蓋的異常氣味——很淡,帶著一點腥澀,若非她嗅覺遠超常人,絕難察覺。
這是什麼?某種罕見的藥材?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