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她……她懸梁自儘了!”
小太監驚慌失措的話語如同又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沈清辭本就緊繃的神經上。她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猛地扶住旁邊的宮牆才勉強撐住。
死了?春桃死了?!
怎麼可能?!昨日她還為了活命對自己磕頭求饒,怎會一夜之間就自儘?
這不是自儘!這是滅口!
一股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對方下手太快、太狠了!顯然已經察覺春桃失去了控製,或者是為了防止她承受不住壓力而吐露更多秘密,乾脆利落地斬斷了這條線!
那下一個呢?秋桂?小祿子?還是……自己?
沈清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因極力壓製而微微發顫:“什麼時候的事?怎麼發現的?”
“就、就剛才……秋桂去叫她起身乾活,才發現……人已經涼了……”小太監臉都嚇白了,“雲苓姐姐讓奴才趕緊來找您!”
沈清辭不再多問,提起裙擺,幾乎是跑著趕回聆秋閣。
閣內一片死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恐慌。下人們都遠遠地縮在角落裡,麵無人色。雲苓和秋桂守在春桃的房門外,雲苓臉色慘白,強作鎮定,秋桂則癱軟在地,哭得幾乎昏厥過去,顯然嚇壞了。
“小姐!”見到沈清辭,雲苓如同看到主心骨,立刻迎上來,聲音發顫。
沈清辭對她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虛掩的房門。
屋內光線昏暗,一股淡淡的死亡氣息彌漫開來。春桃懸掛在房梁垂下的一條白綾上,身體僵硬,舌頭微微外伸,眼睛圓睜著,裡麵凝固著極致的恐懼和不甘。腳下的凳子被踢倒在一邊。
一切看起來都像是一場標準的自儘現場。
但沈清辭的心卻沉到了穀底。太像了,像得過分完美!一個決心求死的人,眼中怎麼會是那種駭然的恐懼?那更像是……臨死前看到了極其可怕的事物!
她示意雲苓關上門,隔絕外麵窺探的視線。她走近屍體,強忍著不適和恐懼,仔細查看。
脖頸處的勒痕深而清晰,符合自縊特征。但……沈清辭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春桃垂下的雙手,指甲縫隙裡似乎殘留著一些極細微的、不同於房中塵土的深色纖維碎屑。
她心中一動,又仔細查看春桃的口鼻和眼眶周圍,並未發現明顯的捂壓或掙紮造成的淤青。但當她輕輕抬起春桃的下巴,檢查頸後時,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在發際線下方,有一處極其細微、幾乎與勒痕重疊的暗紅色點狀痕跡!不像是上吊造成的,反而像是……被極細的針狀物刺入過的痕跡!
是了!這很可能不是自縊,而是被人用某種手法製住或許是那針痕),偽裝成自縊的現場!對方是個高手!
是誰乾的?能在守衛森嚴雖然隻是表麵)的皇宮內院,悄無聲息地潛入聆秋閣殺人?是那個神秘的下毒者派來的?還是林楚楚狗急跳牆?
無論如何,對方這是在向她示威!也是在警告她,若再追查下去,這就是下場!
巨大的壓力如同巨石壓頂。一條人命就這樣輕易被抹去,如同碾死一隻螞蟻。這宮廷的黑暗和殘酷,遠超她的想象。
不能慌!絕對不能慌!對方越是如此,越說明她觸及到了要害!
她必須立刻處理現場,絕不能讓人看出他殺的痕跡,否則不但查不出真凶,反而會打草驚蛇,甚至被對方反咬一口,將殺人的罪名栽贓到自己頭上!
“雲苓!”她壓低聲音,語氣急促而決絕,“幫我一把,把她放下來!快!”
雲苓雖嚇得手腳發軟,但對沈清辭的命令毫無遲疑,兩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將春桃的屍體從梁上解下,平放在地上。
沈清辭迅速檢查了春桃的袖袋和懷中,果然空空如也,任何可能成為線索的東西都被清理乾淨了。她又飛快地用帕子小心翼翼地將春桃指甲縫裡的那些纖維碎屑刮取下來,包好藏入袖中。
然後,她目光落在春桃頸後那細微的針痕上。必須處理掉這個破綻!
她腦中飛快閃過母親醫案中關於針灸和穴位的記載,找準一個能造成類似輕微淤血、混淆視線的穴位,從自己隨身的針囊裡取出一根最細的銀針,極快極輕地刺了一下,留下一個幾乎難以分辨的新鮮紅點,覆蓋了那處舊痕。
做完這一切,她才深吸一口氣,對雲苓道:“出去吧,就當什麼都沒發現。立刻去稟告內務府和管事嬤嬤,就說……春桃不堪病痛折磨,自尋短見了。”她刻意加重了“病痛折磨”幾個字。
雲苓會意,用力點頭,開門出去,立刻換上了一副驚慌哭腔,大聲嚷嚷起來:“不好了!春桃姐姐想不開上吊了!快來人啊!”
很快,內務府的管事太監和負責北苑事務的嬤嬤便急匆匆趕來,後麵還跟著兩個神色惶恐的小太監。
眾人看到屋內的景象,皆是倒吸一口涼氣。管事嬤嬤上前粗略檢查了一下屍體,看了看頸間勒痕和踢倒的凳子,又見沈清辭臉色蒼白這次倒不全是裝的)、雲苓和秋桂哭哭啼啼,便先入為主地信了“不堪病痛自儘”的說法——宮裡這等事雖不常見,但也並非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