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根染血的海東青羽毛,靜靜地躺在沈清辭的掌心,在昏黃的燈下泛著幽暗的光澤。血腥氣極淡,卻帶著一種蠻荒與淩厲的氣息,瞬間將沈清辭的記憶拉回了那個陰森恐怖的影窟——冰冷的獸骨念珠,模糊的神秘人影,還有那掠過耳際的猛禽羽翼之聲。
是警告?是求助?還是某種她無法理解的聯絡信號?
送羽毛的人是誰?是敵是友?為何要用這種方式?
無數疑問盤旋在心頭,讓她剛剛因孫嬤嬤離去而稍緩的心神再次緊繃。她仔細檢查那油紙,沒有任何字跡或標記,包裹的方式也極為普通,看不出來源。
對方似乎算準了她認得這羽毛,也算準了她此刻的困局。
她將羽毛重新用油紙包好,與那張寫著朱砂密信的粗紙一同藏入《楚氏醫案》的書頁深處。這兩樣東西,任何一樣被發現,都足以讓她萬劫不複。
今夜發生的事太多太密,如同疾風驟雨,讓她應接不暇。孫嬤嬤意味深長的探訪,陳掌櫃拚死送出的密信,還有這突如其來的染血鷹羽……一切都指向宮外,指向更深的迷霧。
她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想辦法驗證陳掌櫃的信息,必須搞清楚這羽毛的含義。而這一切的前提是——她需要宮外的眼睛和耳朵。
駱雲峰?他或許正在行動,就如這羽毛可能預示的那樣,但他身在宮外,且傷勢未愈,與他聯絡難如登天。柳嬤嬤自身難保。小禾不堪重托。
還有誰?
沈清辭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厚重的醫案上。母親楚氏,除了留下一身醫術和這本筆記,是否還留下過彆的什麼?一些或許連她都不知道的人脈或關係?
她想起母親生前偶爾提及京城舊事,除了濟世堂陳掌櫃這類明麵上的故交,似乎還曾隱晦地提到過一些性情古怪、避世而居的能工巧匠或方外之人。這些人不涉官場,不同俗流,往往有著獨特的技藝和渠道。
其中一位,母親似乎稱其為“啞醫”瞿先生。據說曾是一位極有天賦的外科大夫,因故傷了喉嚨,不能再言,便隱於市井,專精於藥材炮製和器械打造,性子孤僻,但極重諾言,因早年欠下母親一個大人情,曾許諾“必償一諾”。
此人或許值得一試?他既能炮製藥材,或許對太醫院和各類藥材渠道有所了解,甚至可能知道一些關於“冥苔”或關外詭藥的信息。而且他隱於市井,不易被宮中勢力察覺。
但如何聯係?她無法出宮,同樣需要信得過的人傳遞消息。
沈清辭的思緒再次轉到小禾身上。這個膽小怯懦的小宮女,是目前唯一可能為她所用的人。今日去濟世堂雖受了驚嚇,但也算順利返回,未出大紕漏。或許……可以再試一次?隻是這次,必須更加謹慎,計劃必須萬全。
她需要一件信物,一件能讓那位瞿先生認可她身份的信物。
沈清辭再次翻閱醫案,終於在記錄一些奇聞異事的篇章夾頁裡,找到了一枚早已乾枯褪色的壓花,形狀奇特,像是一種罕見的九瓣紫菊。母親在旁邊備注了一行小字:“癸亥年秋,於京郊落霞坡采得,瞿君甚愛,言其氣性獨特,可入凝神方。”
癸亥年,那是近二十年前了。母親竟還保留著這枚乾花,並特意記錄瞿先生喜愛此花。這或許能作為一個間接的信物。
沈清辭小心地將那枚脆弱的乾花取下,用一小片薄如蟬翼的宣紙包好。然後,她鋪紙研墨,沉思片刻,落筆寫下極其簡短的一句話:“女清辭,遇難處,求問冥苔、鬼師之事,盼援手。”沒有署名,沒有落款,字跡也刻意改變了寫法。
她將紙條與乾花包在一起,外麵再裹上一層普通油紙,做成一個不起眼的小包。
接下來,就是等待時機,並說服小禾再次出宮。
與此同時,帝都城南。
駱雲峰忍著肋間尚未痊愈的劇痛,隱身於濟世堂斜對麵一家客棧的陰影裡,目光如炬地盯著那片剛剛經曆過一場混亂的街區。
他比沈清辭收到消息更早一些。自有特殊的渠道得知濟世堂出事,便立刻拖著傷體趕來,卻還是晚了一步。他到的時候,隻看到狼藉的巷口和地上幾點尚未乾涸的血跡,藥鋪大門緊閉,門上甚至被潑了汙物,一片淒慘景象。
周圍鄰居門窗緊閉,無人敢出來看熱鬨,一種恐懼的氛圍籠罩著這片區域。
駱雲峰的心沉了下去。他來此,本也是想從這家曾是宮廷貢藥供應商的老字號查起,尋找藥材流通的漏洞,沒想到對方下手如此之快、如此狠辣。
他沒有貿然上前打聽,那無異於自曝行蹤。他在黑暗中耐心等待,如同最優秀的獵手。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藥鋪的後門極其輕微地響動了一下,一個小學徒模樣的少年探頭探腦地出來,手裡拎著個破桶,似乎想去倒垃圾,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和驚懼。
駱雲峰看準機會,如同一片落葉般無聲地掠至少年身後,手掌溫和卻不容抗拒地捂住了他的嘴,將他帶入了更深的巷子陰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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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出聲,我問,你答,答完便放你走,絕不傷你。”駱雲峰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冷靜,“陳掌櫃現在如何?”
少年嚇得渾身發抖,但聽到對方問起掌櫃,眼淚又湧了出來,嗚咽著點頭。
駱雲峰稍稍鬆開手。
“掌櫃……掌櫃他……”少年泣不成聲,“被打斷了一條腿……吐了好多血……現在昏迷不醒……郎中說……說怕是……”“那些人是誰?”駱雲峰追問。“不……不認識……都蒙著臉……凶神惡煞……進來就砸……見人就打……還逼問掌櫃……最近見了什麼人……交了什麼東西出去……”少年斷斷續續地說著,“掌櫃什麼都沒說……他們就往死裡打……”
駱雲峰眉頭緊鎖。逼問見了什麼人?交了什麼東西?對方果然是在追查可能外泄的信息!陳掌櫃在最後關頭,一定送出了什麼!
“鋪子裡可少了什麼?或者,掌櫃最近可有什麼異常?接觸過特彆的人?”駱雲峰換了個問法。
少年努力回想,茫然地搖頭:“鋪子被砸得一塌糊塗……不知道少了什麼……掌櫃他……前幾天好像總是心神不寧……今天下午……有個小宮女模樣的來買過最普通的凝神香……掌櫃親自接待的……還去了後堂好久……然後……然後傍晚就出事了……”
小宮女!駱雲峰眼中精光一閃!是沈清辭的人!她果然也行動了!
陳掌櫃定然是通過那個小宮女,將信息送進了宮!所以對方才如此氣急敗壞,嚴刑逼問!
“那個小宮女,長相如何?可有特征?”